会有人因此生出逆反之心,父皇觉得,到时可否会动摇社稷?”
不等的有所回答,紧接着便道:“父皇文韬武略功盖万世,就算贞观一朝有人出于敬畏而不敢作乱,可以后呢?”
“我唐室若想传万世基业,就不能坐实此患不管,父皇,身有隐疾必要早早去之,否则,等的病入膏肓之时,再想医治,为时晚矣。”
李世民沉声道:“所以,你做这一切,就是想劝朕改制举试?”
李承乾点点头。
李世民又道:“让青雀献上印刷造纸术,也是为了今日图谋?”
李承乾仍是点点头。
李世民突的来了气,“环环相扣,不觉间,让朕着了你的道,逼得朕只能按你的摆布来,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可真是好一个心术手段。”
李承乾再次俯下首,“孩儿万死,父皇息怒。”
李世民气呼呼的,狠狠剜了眼李承乾。
造纸印刷术,就是个引子,诱惑他咬住含着砒霜的钩子后,紧接着就是科举。
诚如李承乾所言,人都有着野心,都有着对功名利禄的渴求,正如谚语所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谁会不想往上走呢,而对于贫寒之家,读书不是向上爬的唯一道路,但却是最便捷最轻快最有利的。
只要纸张书籍变得廉价变得极宜获取,读书人定将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这如在田埂边挖蓄水池一样,挖水池积水,本是为了浇灌田地,可若池中之水过甚,就须再挖条沟将水引出去,不然,等的积水冲破堤坝,那田地就将成为一片洪泽。
这是一个连环计,只要咬住了钩子,那么脖子就会自动套进另一个圈中,如此,只能顺从李承乾的心意来,不然,脖子上的圈就会越勒越紧,最终窒息而死。
当然,李世民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将含在嘴中的鱼饵给吐出来。
他现在可以下令,让少府停止没日没夜的刊印,将造纸术和印刷术捂起来,让纸张和书籍仍旧保持高昂,让寒门和庶民仍旧叹着纸贵如金书值万金,如此,池中的水就可保持在一个安全范围。
可是,普及知识是剪除门阀世族的唯一行径,李世民舍得放弃吗?
不,当然是舍不得的,知识掌握在他们手中一日,皇帝就要受其制衡一日,他们就能一日复一日的凌驾于众人之上。
杨坚能取周立隋,少不得关陇集团相助,李家能轻而易举的代隋,也得益于关陇集团的倒戈。
李氏自身就是门阀,李世民太清楚门阀和世族的尿性与危害了。
遇到个像自已这样强有力的皇帝,他们能如狗一般的乖巧听话,若遇到个软弱好糊弄的皇帝,他们就会渐渐从狗变成狼,最终受其反噬。
别看门阀和世族现在日渐势微,可其传承数百年,底蕴是极其庞大的。
他们现在就像荒地中的枯草,看着是要死了,但其底部根深蒂固,只要一点点甘霖,就能迅速焕发生机,要想将这棵草彻底除掉,只能是将其连根拔起。
所以,哪怕明知鱼饵上有砒霜,李世民还是会死死咬住。
越想越是让人来气,李二陛下咬着牙道:“你为何不跟朕直言,为何要费心弄出这般排场,是怕朕不愿,所以想逼迫朕吗!”
“孩儿怎敢逼迫父皇,孩儿如此做,是想给父皇一个理由。”
李承乾抬起头,带着分真诚道:“父皇,当下科举之制,利谁不利谁,孩儿不说父皇也明白,若是没个合适的理由,朝中上下必然尽皆反对。”
“可若是……”说着,声音弱上一分,“可若科举公信尽丧,若人人对科举产生质疑,那父皇就有了合适的理由,就可以此说服一些人,就可得到一定的支持。”
李世民冷笑一声,“你想的,倒可真周到。”
李承乾讨好似的笑笑,“孩儿所虑,皆为父皇。”
话说的是好听,可李世民心知肚明,李承乾不会无缘无故的盯上科举,更不会平白替寒门,替庶人寻求什么公正,虽然暂时还不知鼓噪他改制科举的真实目的,但必然离不开个权利二字。
不过,这些心里想想就得了,李世民并不乐意说出来。
“父皇,您将高德阳送回去,可是明日重考,已做了什么安排?”
看着李承乾小心翼翼的样子,李世民冷哼一声,有些别别扭扭不自在道:“马周拟好了考卷,朕眷写了一份,令张阿难送去了高家。”
果然。
果然是这般。
李承乾沉默几息,缓缓道:“父皇,孩儿斗胆,重考一事,高德阳绝不能成。”
“你还有何布置?”
“孩儿本想让高德阳藏起来,让他明日无法参加重考,到时百姓必会沸燃,留宿清风楼的士子也会借势请谏要求重考,朝廷压力如山之际,再让青雀上书改制,父皇就可顺水推舟。”
果然,马脚露出来了,将李泰拉出来,怕是想让他借此插手进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