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家丁见他步伐沉重,快步跑上前,殷勤的要将包袱接过,却没想,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滚开。”
家丁屾屾退到一旁。
回到自个屋,高德阳歇了歇,后将考题分类整理好,把那位名儒叫了过来。
他客客气气的道:“先生,您把这些做了吧。”
名儒看了眼桌上分成三摞的纸,随手拿起一张,只见上头写着: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这不是策问吗?
名儒一头雾水,“少郎,这是?”
高德阳不愿过多解释,只是赶紧把这些题做了。
名儒心里头虽然疑惑,但吃人家的饭,就要听人家的话,高德阳不愿意多说,他自也不好过多追问,老老实实的坐在桌边,认真的做起了考题来。
直到黄昏,烛火四起,名儒这才放下笔,他揉着发酸的手,声音嘶哑道:“少郎,都做好了。”
只过了一会,却是没什么回话。
名儒起身一看,高德阳四仰八叉的,躺在卧榻上,肚皮上下起伏的打着轻酣。
摇摇头,无奈的笑笑,名儒也不叫他,转身往门外走去。
一阵晚风,刮得屋门咯吱轻响。
高德阳醒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走到书桌前,见大儒将考题都已做完,他去洗了把脸,脑袋清醒后,坐到书桌前,深呼吸一口,开始认真的背题。
灯火下的少年郎,格外认真专注。
刚从民部回来的高士廉,偷偷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眼睛中,满是欣慰之色。
两日,一连两日,高德阳吃喝拉撒,都在屋中解决,自打从娘胎爬出来,他还未如此刻苦学习过。
高士廉每天上值下值,都要过来看看,头两天,他还满眼的笑意欣慰,可到第三天,笑是笑不出来了,眼中也无了欣慰之色,继而满是担忧。
“高齐以暴虐而治,君王无德无行,故臣民不忠,万世基业独享二十载,观高齐一朝,政令失和军武疲惫,缘在其……”
正苦背最后一道策问时,突听得道:“不背了不背了,这进士咱不考了。”
高德阳将视野从桌上移起。
他两眼布满血丝,本是白净的小脸变得蜡黄无光泽,嘴唇上下零零散散,冒着杂乱的黑须,本是好好一个少年郎,现在像是被邪祟吸干了精血一样,高士廉两眼一湿,更觉得心疼。
他两步过来,将高德阳从书桌后拉起。
“祖父,你干什么。”
高德阳声音沙哑。
“不考了不考了。”高士廉哽咽道:“孙儿,咱不考什么进士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该玩玩该吃吃,什么科举不科举的,咱家不需要,你可莫把自己逼疯了。”
高德阳摇摇头,又坐回书桌后,认真道,“我一定要中进士。”
说着,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高士廉无可奈何的跺跺脚。
从屋中出来时,高履行恰好从东边游廊过来,听着屋里头传来的诵读声,他笑呵呵道:“爹,这臭小子,终于是改性子了,这两天,天天熬灯苦读到三更。”
高士廉怒冲冲道:“都是你,才将德阳逼到如此地步,我告诉你,我孙儿要是有个什么,我轻饶不了你。”
高履行笑容一滞,脑袋有些发懵,“爹,德阳这不好好的吗,怎么了?”
冷哼一声,高士廉却也不说什么,又看了眼埋头苦读的乖孙,长吁短叹的离去。
高履行更是一头雾水
又过了一日,这天,月亮还未下去,遥远的天边只是放了一点点的亮,住在清风楼的书生们就纷纷起床收拾。
郝处俊和卢彦伦住的屋子,有用来沐浴的木桶,二人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然后点燃清风楼送的香,态度虔诚的抵在额头三拜过后,将冒着青烟的檀香,插进香炉之中,在香炉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那画上的人一身羽衣,头戴通天冠,看着威风凛凛,正是主管文运功名的文昌帝君。
祭拜过后,郝处俊和卢彦伦来到前堂,等的其他学子到齐之后,杜爱同从二楼下来。
众人恭敬行礼,“萧掌柜。”
“诸君快坐。”杜爱同朗声道:“今日,乃诸君的大日子,萧某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只有祝诸君,皆能金榜题名。”
一众学子又站起作揖,“承萧掌柜吉言。”
杜爱同笑着让他们坐下,随后,小二们端着菜肴从后厨出来,没什么山珍海味,就是几道家常菜,唯一的荤菜,是道清蒸鲫鱼。
书生考试,必要吃鱼,寓意鱼跃龙门,本来,应该是吃鲤鱼的,但李世民登基之后,觉得鲤与李同音,吃鲤等于吃李,实有些不吉利,于是,下了道旨意,不准天下臣民吃鲤鱼。
食不言,寝不语,书生们最是恪守礼度,在沉闷中吃完饭,外头的天已经大亮,那晨钟也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