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阳暗自啜泣,前襟湿了大片,听到脚步声,他泪眼汪汪的抬首,看了看李承乾,又神伤的低下头。
清风吹来,竹帘晃晃,李承乾坐到一旁,将手放在他的膝上。
“德阳啊,事已至此,多伤怀也无用,你该好好想想,现在能为舅公做些什么。”
高德阳眼泪汪汪的看来,李承乾从怀中取出手帕,犹豫一二,高德阳伸手接过,“谢殿下。”
“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李承乾态度亲和,“咱们是亲族,唤声表兄就是了。”
擦干眼泪鼻涕,高德阳将手帕递回,“谢表兄。”
李承乾摆摆手,“你留着吧。”
高德阳捏着手帕,转而又低下了头。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李承乾干咳一声,“德阳啊,你是嫡长孙,舅公就是嘴上不说,我想,他心里最牵挂的定是你,事已至此,哭哭戚戚又有什么用,我要是你,现在就想法做点什么,就算他老人家真的命数到了,也能无牵无挂的,安安心心的大行。”
高德阳歪着脑袋,哭的浑浊的眼睛,看着李承乾认真又严肃的脸。
注视片刻,他突的站起,“对,祖父没少替我操心,我得做点什么,我这就去找阿耶,让他立马找人给我说亲。”
嗯?
怎么扯到亲事上了。
“德阳贤弟。”李承乾拉住高德阳,“你不过弱冠之年,亲事有什么好急的。”
高德阳不解,“你不是说,我得做点什么吗,祖父这两年,经常说要给我说亲,每次都被我顶撞回去……”
说着,又抽泣两下,语气低沉道:“我总是说一辈子不娶妻,祖父肯定很伤心,要是……要是能看到我娶妻,他老人家定就放心了。”
李承乾拍拍肩头,“成家立业,成家重要,立业更重要,你高家乃名门望族,想进你家的女子,怕是能从朱雀门一直排到明德门去,你的亲事,舅公肯定忧愁,但绝对不担心你会娶不到好女子,我想,跟亲事比起来,他更牵挂的,是你能不能立业。”
听到立业两个字,高德阳神情错愕。
李承乾接着循循诱导,“你是高家唯一的嫡孙,以后渤海高氏的门楣,得落你肩上挑着,家兴起来不容易,可败起来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你祖父一辈子敬小慎微,才有你高氏今日之兴。”
“我问你,这些年来,你可有做过一件,利于家族兴荣的事?”
高德阳摇摇头,羞的满面通红。
自打成人以来,他只知惹是生非,哪想过什么兴家族的事,给家里招黑惹骂名,他倒是擅长得很。
李承乾叹口气,“你看,普通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的,早都担负起养家的重任来了,你却连一件有利家族的事情都没做过,你说,舅公现在,能不能放的下心。”
高德阳更是羞愧,“表兄,我现在该做什么。”
“立业!”李承乾掷地有声,“向舅公证明,你能撑得起家业,能当的起顶梁柱,渤海高氏,在你的手里绝不会衰败,做到这一点,舅公才会真正的安心。”
单纯的高德阳,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他的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时间,攥紧双手,急迫的问道:“表兄,我该怎么立业?”
考举!李承乾先吐出两个字,后又补充到:中进士!
呃~
心头的小火苗,瞬时被浇灭,攥紧的双手,无力的松开,高德阳嗡声道:“我连论语都背不全,哪考的了科举。”
李承乾莫名一笑,突抓起高德阳的手握在手中,“贤弟啊贤弟,只有寒门子弟,才需要读万卷书,才需要满腹经纶的去考,你用得着考吗。”
高德阳一头雾水,“表兄,你这说的什么意思?”
李承乾没回答,反问道:“你会写字吗?”
高德阳当即点点头。
他好歹是世家子,就算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连字都不会写,如此一问,实在有些太过鄙夷人了。
李承乾接着道:“会写字就好,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考。”
高德阳一愣,明亮的眼睛上下扫扫,试探的问道:“表兄,你在礼部,有人?”
李承乾只是呵呵一笑,鼓励似的拍拍肩膀,虽是一个字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高德阳心里头的小火苗再次点燃,他兴致冲冲道:“表兄,你要真能保我中,我这就去礼部报名。”
“德阳,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敢说保你中进士这种话,这要让别人听去了,岂不是要误会什么。”
高德阳眉头皱皱,却听李承乾又道:“你学识如此出众,考个进士有何难的,安心去报名就是了。”
前后两番话,即像是作了保,又像是没作保,高德阳拿捏不定,他犹犹豫豫道:“表兄,你不给我准话,我心里没底啊。”
李承乾翻翻白眼。
他的意思还不明显吗,跟这些涉世不深的单纯小青年,讲话是真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