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绝颜给戚源崇渡了些法力护住他的心脉,盯着他惨白瘦削的脸。不是已经入住尚京为帝了么,应该不似从前在行宫朝不保夕的日子,人间帝王不是吃得很好吗,怎么还是这样瘦呢?她叹口气,也是,就算她整日里赏花饮酒多少还是知道的,朝堂里风云暗涌,边疆不宁,邻国又虎视眈眈,他比起从前虚与委蛇保命的日子也没好多少。从前是一把剑悬在头顶,如今是很多把刀抵在颈肩,哪怕呼错一口气大概都会震动朝野。
绯绝颜也不明白她帮他是对是错,本来就是游戏人间,顺手还他一个愿。如今他为帝位所累,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呢。她彻夜守着他,防备有妖邪奸佞肆机偷袭。可是连日的奔波,就算是神仙也有累的时候。一个恍惚,她竟然迷糊过去了。
洁白的桐花树下,一个清瘦俊秀的少年,痴痴地望着,用手心小心地捧着落下的花瓣,掏出一方帕子把花瓣包起来放回树下。看到有人经过,慌忙跑开,跑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对着她露出纯真的笑容,挥了挥手才离开。
绯绝颜猛然惊醒,这什么意思,他要……离开了么?她慌忙看戚源崇,伸手试了试鼻息,还有气,一颗心才放下。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竟然被他攥在手里了。是醒过,还是下意识的举动呢?她盯着他依旧没有血色的脸,他却缓缓地睁开深邃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你一直守着我么?”戚源崇虚弱而沙哑地说。
绯绝颜整理了下衣饰,端了端架子说:“我是觉得如果你不在了,尽早另做打算。”
戚源崇无声地笑着,像看穿了她的谎言。“你没有伤到吧?”
绯绝颜微微点头,“为什么?”
戚源崇笑容消失,“什么为什么?”
绯绝颜无奈地说:“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你应该知道他们伤不到我,为何要冲上来害得自己差点没命?”
戚源崇移开目光,看着床上帷幔的花,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呢,那一刻脑子什么都没想就冲上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惜差点没命,人家还一点不领情。”
绯绝颜急了,“谁不领情了,谢陛下救命之恩,行了吧。”她装模作样地说。
戚源崇一皱眉,“什么陛下,你不许这么叫我。”
绯绝颜叉腰站起来在寝室踱了几圈说:“那叫你什么?”她活动着僵硬的肩膀。
“在你面前,戚源崇永远是戚源崇。”他坚定地说。
绯绝颜说:“好。我想了想,如此算你我两清了,我救你一次,你又救我一次,两不相欠了。”
戚源崇惊得立刻坐起来,全然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猛一起身眼前一片黑,他强忍着不适说:“你这是何意,我为你挡刀,你要弃我而去吗?”
绯绝颜也吃了一惊,“什么叫弃你而去,怎么说的好像戏台上那些哭郎君的小娘子一般。”
戚源崇挣扎着要下床,绯绝颜走过去要搀扶他,没想到却反被他抓了肩膀制住按床桅。绯绝颜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和御医串通好了,伤势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重。然而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他寝衣的胸口渐渐渗出血色。
“你答应我夺位,我也答应你回报,如今朝堂不稳你就要半路脱逃,你……你这是食言而肥。”他胸口剧烈的起伏。
绯绝颜试着挣脱他的手,他的手却如钳子一般扣在肩头,她所幸放弃了,无奈地说:“我只是说你不用再觉得欠我大恩,我们之间平等了,谁说要走了,本钱下了,利还没收呢。谁食言而肥了,谁肥了,我肥吗?”
戚源崇紧盯着她的眼睛许久,才缓缓放开,而后体力不支倒下去。
绯绝颜吓一跳,“你还是保你自己的小命吧,不然我找谁要利钱去。”
戚源崇大笑:“我还死不了呢,你放心。”
绯绝颜看着戚源崇稍微好些就开始收拾残局了,劼族假意求和实则行刺之事昭告邺国和邻国,还放出风说巫师被囚。劼族大乱,邻国议论纷纷,巫师亲自下手邺国帝王都能无事,在加上近日边疆平定捷报频传,邺国在诸国地位巩固。尚景闻讯后,原来蠢蠢欲动的势力也稍微安定了些。
戚源崇打算尽快启程回京。
收拾行装的第二天,戚源崇一大早拉着绯绝颜就要出去。
绯绝颜头发还没梳好,连忙甩开他的手,“干嘛,一大早,本座梳妆未毕,你这干嘛火急火燎的,去哪?”
戚源崇无奈地说:“不是跟你说了,今日有留在当地的驻军和民女喜结连理,我应邀去观礼吗?”
绯绝颜想起来,好像之前戚源崇提过,是有这么回事,可是昨夜喝多了给忘了。
“那个,我是想郑重点,毕竟是人家一辈子的大事嘛,快来帮忙。”绯绝颜心虚地说。
她一个响指,几套衣服出现在床上,自己匆忙地理好及地的乌黑长发,灵巧地挽来扭去,梳了个凌云髻。
“快快快,帮我看看哪些珠花合适。”绯绝颜铺开七色螺钿宝盒,却没发现戚源崇如赏花一般端详着她,“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