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坠地——这位曾在妖兽潮中死守七昼夜的汉子,此刻颤抖的手指竟扣不住盾牌内侧的牛皮系带。
城西瞭望塔传来瓦片碎裂声,某个炼气士试图架起神机弩时踏穿屋顶,箭匣里二十八支破妖箭滚落长街,裹着泥浆的玄铁箭镞在石板路上擦出零星火花,这些本该灌注正气能量的杀器,此刻如同凡铁般被逃亡人群踢得七零八落。
"让开!都让开!
"赤着上身的狂刀客撞开人群,手中九环大刀却在颤抖,这位昨日还在酒肆笑谈要斩下妖首当酒碗的汉子,此刻瞳孔里映着城头方向升起的毒雾——靛青色瘴气中浮现出数百张扭曲人脸,正是被大妖吞噬的亡魂。
城墙垛口处,抱着火雷弹箱的守军忽然僵住,他看见青鳞大妖正在舔舐断角处的金血,每舔一次妖气就暴涨三分,琉璃制成的观气镜突然炸裂,镜片中倒映出无数张惨白的脸。
"娘,裴大人变成星星了吗?
"绿江城内躲在家中望着天空上大战的小女孩突然发问,妇人颤抖的嘴唇尚未张开,天空炸响的惊雷里混入妖物尖啸,南城门三十七张避妖符同时自燃,符灰在雨中凝成巨大的骷髅面相。
当第一缕带着腐臭的妖风掠过城楼时,守城弩的蛟筋弓弦同时崩断,曾经斩杀过无数小妖的诛邪箭阵,此刻像被抽去脊梁的蛇群瘫软在地。
"列阵...列阵啊!
"浑身浴火的赤霄观道士在街心嘶吼,掌心雷诀却劈碎了自家幡旗,镶嵌着避尘珠的旗冠滚入阴沟时,城北传来连绵不绝的屋舍倒塌声,人们惊恐地发现,大妖每踏出一步,屋檐悬挂的艾草束就枯黄三分,连镇宅的石敢当都渗出黑血。
青鳞大妖的骨尾扫过城墙缺口时,三十七块铭刻着金刚咒的墙砖同时爆裂,驻守此处的城防士兵甚至来不及架起玄铁盾,最前排的十二人瞬间化作混着碎甲的血雾,后方百夫长被半截断矛贯穿胸膛,临死前点燃腰间霹雳火筒,燃烧的躯体扑向妖物鳞甲缝隙。
"带百姓进地窖!
"独臂老兵嘶吼着用牙扯开火雷弹引信,空荡荡的袖管在硝烟中狂舞,他身后十七名重甲步兵结成血肉城墙,用崩口的陌刀卡住妖物趾爪,当火光照亮老兵脸上陈年妖爪疤痕时,整条朱雀大街的青石板都被爆炸掀上半空。
红衣女修脚踏破碎的本命剑,十指鲜血淋漓地结出九幽冰莲诀,她身后三十丈处,抱着婴孩的妇人正在血泊中爬行,襁褓上避邪银锁已经扭曲成团,冰霜攀上大妖鳞片的瞬间,女修七窍突然喷出冰碴——她竟将自己冻成冰雕,只为多困住妖物三息。
"开闸!
"浑身浴火的赤霄观老道跃入护城河,河底镇守三百年的断龙石轰然升起,混着符灰的河水倒灌入城,冲散了正在啃食尸骸的妖兽群,某个铁匠抡起烧红的铁链缠住双头妖狼,在沸腾的水雾中与怪物滚作一团,腰间酒葫芦炸开的烈焰点燃了整条水道。
胭脂铺老板娘扯下绣着鸳鸯的帐幔,裹住三名缩在柜台后的孩童,她发间金步摇突然化作三尺青锋,这是二十年前道侣战死前留给她的护身剑器,当剑尖刺穿窗外的碧眼妖兽时,柜台暗格突然弹开,露出里面早已备好的火油坛——原来这条街的商户,早在月前就往梁柱里灌了三百斤猛火油。
城隍庙前的石狮子突然睁开双眼,这是最后一道护城禁制,香火愿力凝成的金甲神将虚影尚未完全显现,大妖吐出的毒雾已腐蚀掉神像半边面孔,庙祝疯狂摇动法铃,七十八盏长明灯接连爆燃,将企图闯入的妖兽烧成火球。
逃难人群挤塌了百年茶楼的雕花栏杆,说书先生的白玉惊堂木滚落街心,他忽然抓起案上铜钹,敲出当年苏华阵斩蛇妖的鼓点节奏,音波震碎二楼藏酒阁的泥封,陈年烈酒如瀑布倾泻,被流火箭矢点燃成火幕,满身酒香的火焰顺着妖物黏液蔓延,把半条街化作火龙。
"接住孩子!
"绸缎庄东家将襁褓抛向屋顶时,右腿已被妖兽咬住,瓦片上的乞丐甩出打结的裤带,在婴儿即将坠地的瞬间卷住锦缎,布料撕裂声里,乞丐和婴儿一同滚进染缸,靛青色的浆液盖住了活人气息,而东家最后的动作,是把整盒火折子塞进妖兽喉咙。
当大妖的毒雾腐蚀到县衙门前的镇魂鼓时,鼓面夔牛图腾突然发出悲鸣,抱着幼弟逃命的少年突然转身,用匕首划开掌心拍向鼓面,血祭唤醒了鼓槌中沉睡的英灵,七十二道虚影从鼓身冲出,却只能延缓妖物步伐片刻,鼓声渐弱时,少年把弟弟塞进鼓箱,自己举起断剑刺向妖瞳,剑柄上还系着兵营颁发的
"甲等
"红绸。
满城燃烧的屋檐下,百姓们用菜刀劈砍、用滚油泼洒、甚至用牙齿撕咬,药铺学徒把砒霜混入水井,酒坊伙计点燃百年陈酿,连勾栏歌姬都拆下琵琶钢弦勒住妖物,当最后一座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