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柏青笑得温和,声音平静,眼神似乎还有些在怀念过去:“你和我说话也没有那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了,真好。我喜欢这样的时刻,父子两个可以平等地对话,你可以倾听我的心声,而不是粗鲁地打断我,急急忙忙地去工作,去恋爱,去和同事们交际。
你是大人物,有那么多繁忙的事情,以至于我一年只能看到你一次,就是过年,偶尔能看到你二次,就是长辈们的整寿,或者婚丧宴请,我记得我和你最长时间的相处,就是有一年奶奶腿摔断了,在你家住了一个月,那可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啊。”
“你在抱怨我?”顾柏青说话也不会轻易被人带了节奏,他只是感叹。
顾柏青摇头,“我想我在说事实,但我又不能否认你的话,因为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不是有些怨恨。
我几乎没有崇拜过你,按你说这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子女们都会崇拜甚至畏惧你,但我就完全没有这种感情,从我懂事到现在,我面对你,就跟面对普通的父亲一样,生不出一丝的敬意。
我记得你新婚燕尔,你妻子用不入流的手段伤害我,我当时才五岁,我告诉你了,摆事实讲道理,把所有证据都放在你面前,希望你能公正地判断。
但你不,你包庇她,说她是女人,我应该让着她。”
顾军长想解释,但顾柏青强势的断了他:“当时我不理解,我很难过,但现在我拥有了爱情,让人销魂的爱情,我现在懂了,爱情就是让人偏心眼儿。
我想当时在你的心里,你妻子是个柔弱的成年女人,而我是一个恶毒的幼儿园男人。”
顾军长想反驳,突然死去的记忆攻击了他,他有些羞愧,他当时把顾柏青当成小孩子看,妻子吵闹,他只想息事宁人。
但事实上,这两个人都强势地在攻击着对方,他和稀泥,只会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如果顾柏青不够聪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岁无助的孩子,让妻子和儿子继续相处,那会不会……
顾军长感觉到一阵恐怖。
顾柏青慢慢地说,“当时我还太小,也没人正确地引导,我想,当别人冤枉你杀人的时候,你最好能杀人敢杀人,那样你才能应对那些人冤枉你时的嘴脸。”
顾军长有些惊讶,这孩子五岁就记事了?!
顾军长道:“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我承认我对你的成长有所……”
顾柏青没听他说完,直接打断,“我现在很能理解你了,真的。我爱我的妻子,我常在想,如果我有过前妻,有过孩子,我现任的妻子看不顺眼,我可能比你更过分。
因为那不是一个孩子,那是我背叛爱情的证据,是活体证据,能呼吸,能跳动的,让现在的爱情变得污秽不堪的证据。”
“不是你这样想的。”那时候战火纷飞,他的婚姻里从来都没爱情,只有合适。
顾军长终于长了嘴,他早就想解释给儿子听了,但儿子以前太小不能理解,现在儿子长大了,应该能理解他了。
他当时也身居高位,难道不清楚妻子才去世一个月再婚是一件很丧良心的事吗?
他也是没有办法。
当时不是一件事。
是很多事,很多巧合,很多意外凑在一起了。
以他生活多年的经验。
只要不是特别难忍受的事情,多半时候,人还是要顺势而为,不要逆天而行。
“嘘!别解释。”顾柏青轻声地温和地笑:“我不耐烦听,也没有兴趣听。我还年轻,有无数的无数的有趣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无数的高山等着我征服,我对老头子的爱情情仇,早就没有探寻的兴趣。”
顾军长急切地道,“你太偏激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说,说完你再发表意见。”
顾柏青晃着腿,悠闲地道,“爸爸,答应我,如果你有秘密,请保守你的秘密,一直到你死去带进棺材里,也永远不要告诉我好吗?”
顾军长喘着粗气,这浑帐儿子。
他想揍他!
他难道没有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顾柏青一有功劳就升迁,没有任何人抢他功劳,甚至没人分薄他的功劳,难道都是他自己的本事?
这孩子,真是太年轻了。
顾柏青道,“如果没有特别想要告诉我的,要不要先看看我现在的生活有多美好,再考虑要不要再打扰我。
如果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冷淡和漠视都能用几句虚伪的话来洗白,那我这无人爱护的二十年,是多么的不值得。”
顾军长道:“我是你爹,你难道连听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顾柏青道:“原谅你是上帝的事,但我又不是上帝。我最喜欢我妻子说的一句话,当别人背叛,伤害你的时候,你别想着他有什么原因了,不管他有什么原因,他伤害你是不变的事实。你要做的就是不听他的解释,水泥封心,永不原谅。”
顾军长气得全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