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送。”闻依澜连连摆手,想起家里的那个大魔王,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便是送上门去,也未必能吃进我肚子里。”
看她吃得狼吞虎咽,路凤儿心中隐约有了猜想。“你该不会是跟云公子吵架了吧”
闻依澜鼓着两边的脸颊,像只贪吃的仓鼠一样。
她维持着这副样子蓦地叹了口气,“若只是吵架,我还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
那这是被赶出来了
路凤儿上下打量着她,看她浑身都被雨水浸透,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一时也不知道是该询问还是该安慰。
“既然这样你不如在这里等等我,等我给村长伯伯送完糖饼,再跟我回到我家里去换身衣裳吧。”
路凤儿心地善良,本质淳朴,又虚长了闻依澜几岁,个头上却只比她高那么一点点。两个人的身形差不多,应当是能穿得下她的衣物。
闻依澜本想点头答应,但是一提到村长,她想起些正事来,便连忙将口中的糖饼咽了下去,囫囵不清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有事要找那老村长。”
虽说村长真的老吧,但是如此直白没礼貌地喊人家老村长,路凤儿想,难怪村长看她不顺眼。
“你愿意跟就跟来吧,只是你这一身登门,不觉得狼狈吗”
闻依澜挤在了她的伞下,吃得有点噎。“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理论一套一套的,路凤儿无法招架,只得由着她紧随其后。
村长家离王婆婆的院子可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上门的时候是村长家的媳妇儿开的门,一个比王婆婆年小几岁的长辈,心地善良,拉开门只瞧了闻依澜一眼,便紧张担心地说道“哎哟,哪家的丫头啊这是这下雨天被淋成这样,怎么也不晓得换身衣裳啊快进来、快进来凤儿你这是”
“薛大娘,我是来送糖饼的。”
村长姓薛,夫人嫁过来之后便随了夫姓。大娘看她们两个姑娘挤在一把伞下,心中担忧,拉开了门将她们二人迎进来。
“薛大娘是吗”闻依澜捋了捋鬓边的细发,露出一抹得体的笑“村长伯伯可在家里”
村头村尾都没见过闻依澜,薛大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一旁的路凤儿站在屋檐下,一边收伞一边解释“大娘生病,鲜少出门,因而没见过闻姑娘。她是住在空山上的那位的妻子。”
一提起空山,薛大娘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却也是稍纵即逝。
正逢雨天,老村长闲来无事,正好休息在家里抽旱烟。这个时节,正赶上春忙后的第一场雨,对今年的耕作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
他没想到闻依澜会找上门来,第一反应还当她是来问自己要王婆婆的那处房屋地契的。
更没想到她往堂屋的凳子上一坐,用薛大娘递过来的手巾擦拭着湿漉漉的脸和脖颈,开口便是“老村长,村里可有上过学堂的人肚子里稍微有些墨水的,也行。”
这个问题可一下子把老村长给问住了。
他迟疑了下,当即便坚定地摇了摇头“空山集世代农耕,从未有过读书人。人家常道这读书好,可换到我们这些乡下百姓的身上,却是没几户人家愿意送自己孩子去读书的。”
“为什么”闻依澜思索片刻,顿悟道“难不成是想让家里的孩子继承那几亩地、世代都做农民”
“你说的,只是这其中一个缘由。”老村长放下了旱烟,吐出一口白烟。“这做苦活儿的人家啊,生下来的儿子从小便是个劳力。年长后,家里的重担都会落在这孩子的身上。”
闻依澜叹了口气,就料想到会是如此。
老村长又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这学堂非富贵子弟不能上。寻常的百姓家,哪里能拿的出那么多的银钱来供孩子读书呢”
这闻依澜就不解了,“读个书而已,会这么贵吗”
还不待老村长开口,搁下了竹篮的路凤儿插嘴也讲了几句“我也听说,一个孩子每年光是去学堂的钱,就抵得上一个普通百姓家中一年的开支。十几两银子呢,寻常人家谁能说拿就能拿出来啊”
原来如此。
思量间,闻依澜被薛大娘和路凤儿推搡着去隔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薛大娘把压箱底的衣物都拿出来了,虽然样式老了些,可保存得当,料子贴肤,手感极好。
她出来之后,便又坐到了老村长的面前,揉着鼻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婆婆留下了些积蓄,你们整个空山集的人应该都知道。”
老村长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瞅着她不言语。
闻依澜又道“我自己有手有脚,年纪又小,以后的路还很长,钱财这种身外之物我没什么念想。”她正色看向了老村长,当着路凤儿和薛大娘的面儿坦率地说道“我打算用这笔积蓄请一位教书先生,在空山集这个村子里开设一个学堂,让村子里的孩子们都能读书、会写字,日后不管是耕农,还是从商,都不至于因为不识字而受人轻视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