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灵月死讯,是一个艳阳天。
孩子送进宫,还不出半年。
裴凌燕去看孩子的机会极少,不知道是为什么,皇后总是不肯让她见。
唯有宣承光开了口,裴凌燕才能去交泰殿待上小半天,抱一抱她的孩子。
灵月死于天花。
不到一岁的孩子,出了天花,几乎就是把半条命都交代给阎王爷了。
裴凌燕深知这与皇后,皇帝,都扯不上任何关系。
可当她看到孩子的尸身时,还是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们。
对,他们。
这些无情无义的,宣家人。
裴凌燕在交泰殿没有哭。
她神情恍惚的抱着孩子的尸身,给皇后行礼,而后眼睁睁的看着人将她的孩子带走,带去不知道什么地方。
在皇家,没有长大的孩子,连立碑都不配有。
她的灵月,她那从一出生,就万千宠爱的灵月,就那么成了地下的一坯黄土。
皇后似是也伤心,卧在软榻上,由宫女摁着额角,抽泣着同她说了原委。
裴凌燕麻木的听着,麻木的点头,而后,麻木的谢恩。
多可笑,她的孩子死了,她还得对没有照顾好她孩子的人感恩戴德。
“母后照顾灵月,多有烦忧。
此乃天灾,并非人力可改。”裴凌燕喃喃的说着,叩头,跪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交泰殿的大门的,只知道她出去之后,回身看了一眼,心头却只浮现出一个想法。
将来,她一定一定,要坐到交泰殿的凤座之上。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裴凌燕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无尽的潮水包裹了裴凌燕整个人,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人世间活着。
活着,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可等看到天光的时候,裴凌燕知道,她还是回到了人世间。
“太子妃,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身旁的小丫鬟神色哀伤。
灵月最后葬在了皇陵外的孤山上。
裴凌燕没有去给她的孩子上一炷香,她怕看到那小小的坟包,她就会恨不得冲进皇宫之中,将皇后和皇帝都生吞活剥了。
可仅剩的理智又让裴凌燕隐隐知道,她其实怪不得任何人。
灵月的死是因为没有熬过天花这一个劫难。
要怪,也只能怪她当初没有再坚持一些,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照看。
王氏来的时候,裴凌燕正在正殿的书房看账本。
听到脚步声,她也只是微
微抬眸看了一眼,颔首却默默不语,垂下眼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账本。
王氏看起来苍白了不少,也有了几分老态。
她行了国礼,才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凌燕,灵月的丧仪,你为何不去?”
王氏很不解。
虽然她教过裴凌燕要学着狠下心肠,可这不代表,连自己女儿的丧仪都不去参加。
裴凌燕的眼睑微抬,许久才淡淡道:“孩子已经死了,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是夭折,若非陛下娘娘格外开恩,连坟冢都不会有,遑论如今陛下娘娘还赐了不少丧葬品。”
顿了顿,裴凌燕继而道:“陛下娘娘为了这件事伤心,连太子殿下都不曾去,我去岂不是违拗陛下娘娘的意愿?”
“陛下,娘娘……”王氏看着裴凌燕,只觉得陌生,“你何时变得这样冷血无情,眼中只有皇家权势了?!”
王氏激愤之下,怒喝一声。
裴凌燕正执笔在账本上写着已阅,闻言手中一顿,片刻后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湖笔,眸中含着几分恍惚的笑意。
“母亲,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在皇家,应该摈弃不该有的情绪,什么情啊爱的,都是不管用的。
”
裴凌燕低低的说着,看到王氏的神情变得错愕,她竟然有种说不上的爽快。
是这些人,是他们,把她裴凌燕一点点变得冷血,变得没有心。
倒还要反过来怪她。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许是因为灵月的幼年夭折,也许是到了年纪,或许是因为裴凌燕这些年越发像一个“合格”的太子妃,王氏的身体每况愈下。
平章十三年春天,皇帝病重卧榻,宣承光监国,东宫迎来黎明前的曙光。
而王氏也随之病倒在床,裴凌燕却是一眼都没有回去看过。
她其实不太忙,皇帝病重,所有的事务都落到了太子和皇后的身上,她能做的,也就只是在皇帝病榻前侍奉。
可后宫的妃子娘娘那样多,其实也不太能轮的到裴凌燕。
但是裴凌燕就是不想回去看。
直到大哥找上门来。
大哥义愤填膺,看着裴凌燕,满眼的失望。
裴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