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宋二人离了郡王府不久,康娘子便从狐仙庙回到府中去见郡王。
因此时已是盛暑,为着透气,窗户都是开着的。是以康娘子刚踏进院子,便从窗户中见得郡王。此时郡王正坐于案前,双眉轻蹙,两眼含愁,定定地看着案上摆着的一幅画——郡王这模样康娘子是见过许多次的。第一次见得却是在七年前,而那时她还是一头初出茅庐﹑不知世间烦扰的小狐狸。
康娘子进门前先等了会,后又故意弄了些声响。待郡王察觉,把画收好了,她才悠悠地进到屋子里去。
郡王远远地见着康娘子进来,朝她微微颔首,“你回来了。”
康娘子应声,先行过礼,才款款移步,走到郡王跟前。
“云霞,你方才去哪了?”
“还愿。”
郡王听得,想了想,又问:“还什么愿?”
此时康云霞笑着,执住郡王白皙的手道:“自你得病以来,对世子更是日夜思念……也是上天见怜,我们才放出风声,世子便平安归来了。此番你们父子久别团圆,妾身感恩狐仙娘娘庇佑,自当还愿。”她说着又轻轻抚了抚郡王鬓边,柔声道,“世子回来后,你气色也好多了。”
郡王由着康云霞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了她好一会才问:“这些年来我因病着,总是记不住事……我问你,阿渊生母是否葬在宋家墓地?”
康云霞听得这话,先是微微怔住,后又敛了神色道:“这﹑这……想来事隔多年,钊郎确是忘了。当年先王妃故去,原来确是葬于宋家墓地的。可此事不久后,世子便被恶人掳走,妾﹑妾身又失了腹中孩子。彼时得一高人指点,说道先王妃命硬……若葬在宋家墓地于后人有碍。为着后人福荫,钊郎方把先王妃陵墓从墓地移走。”
郡王闻言,似是隐约记起确有此事,然而细细想来又觉有些旁枝末节似乎并未对上。他如此思来想去,竟想得一阵头疼,眉头便皱得更深。
康云霞见得,起身绕到郡王背后,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道:“这事是世子问起的,是也不是?”
郡王听罢,只闭了眼却未应声。
康云霞见此,也并未追问,只道:“眼下世子既回来了,莫论从前如何,我们也应当将先王妃陵墓迁回宋家墓地,也免得世子多心。”
郡王听得此话才睁了眼,先是叹了一息,方对康云霞道:“阿渊对你成见颇深……你﹑你受委屈了。”
康云霞听了,从后抱住郡王,也似他一般叹了口气,“只你心中有我,我便不委屈了。”
然而郡王闻言,却是轻轻拍了拍她揽住自己的手,“云霞,你尚且年轻。我若走了,你便改嫁吧。”
康云霞忽地听得此话,抱住郡王的手攥得更紧了,“宋钊,你同我说这话,岂不是诛我心么?”
“我原来就比你年长,这些年来身子愈发不好了,便是走在前头,也不是——”宋钊这话尚未说完,嘴巴却已被康云霞捂住。
因被捂了嘴,他便回首看向康云霞。刚回首,只见康云霞正痴痴地瞧着自己说道:“若你我当要死别,也是我先走。”她说着,垂首吻了吻宋钊,“如此,你也会记着我一辈子。”
许是因宋钊适才说了那番话,康云霞只觉一顿心绪不宁。于是她便歇了手上的事情,在宋钊身旁陪了他大半日。直到日落时分,二人方闻得侍女传信道,世子邀郡王与她一同到府中的花园用膳。
康云霞知宋渊恨她,此番相邀,定是别有图谋。然而她自恃有三百年修为,这些年来在扶风也未曾被人识破真身,是以也并未把宋渊放在眼内。倒是沈鱼却叫她有几分忌讳。
宋钊听得宋渊相邀用膳先是一喜,后来想了想却与康云霞道:“你忙了半日,眼下不若好好歇息,不必相陪了。”
康云霞见了宋钊神色,已知他心中所想,反倒劝宋钊道:“世子往后是要留在府中的,妾身眼下只避得一时,却非长久之计。再说,世子头次相邀,妾身便借词推搪,只怕世子更要着恼。”
宋钊听罢,一时也无可辩驳,终遂了她的意,一同朝府中后园走去。
宋康二人到得后园,便见宋渊与沈鱼已在席上候着。他们见宋钊到了,便起身施了礼,待宋钊入席,众人方各自落座。
这时日天气正热,待天色晚了,有了些凉风才舒服些。是以这晚宴上,宋渊便特地命人多做了几道冷盘。待冷盘上齐了,侍女又捧了酒壶为众人添上。
那酒刚倒出,康云霞便闻着一阵刺鼻的味儿,“这是什么酒?”
捧酒的侍女听得康云霞问话,正要开口,宋渊却已抢先道:“是雄黄酒。因端午将至,便想凑个趣,也吃些雄黄酒应节。”
盛暑之时,虫蚁增多,疫病萌发。是以百姓好于端午前后用这雄黄酒,因这酒能驱蚊虫,解邪毒,甚或辟邪避妖——康云霞在山下多年自是晓得这些。
一旁的宋钊默默地呷了两口雄黄酒,转脸却与康云霞说道:“这酒味道重,要是不喜欢就换上别的吧。”
宋渊听得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