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狐仙庙虽说格局不大,但内中一事一物均可见不凡。只说立于正殿中央的狐仙娘娘像便是以白玉雕成,那玉白皙无瑕﹑莹润生光,只瞧着便知并非凡品,怕是比那些金身佛像更矜贵难得。且那玉像面容端庄秀丽,盘膝而坐,手捏指诀,若非她身后有九条尾巴,右侧尚有一头白狐侍候在旁,乍看之下便如同瑶池仙娥一般。
因庙内香客众多,人头挤涌,刚进内宋渊便悄悄拉紧了沈鱼袖子,说道:“姐姐别走散了。”
沈鱼因道身不稳,往日从未进过道观庙宇,此番入得狐仙庙也便十分好奇。她朝前头供桌瞧了瞧,见得上面竟是放了不少鸡蛋,便拉了拉宋渊道:“你看。”
“嗯。狐仙爱吃鸡蛋。”
沈鱼听得,想起那些要拉她走无常的鬼差也爱吃鸡蛋,说道:“怎地他们一个两个都喜欢吃鸡蛋呢?”
宋渊闻言笑了笑,“富人家也就罢了。许多家贫的,要拿出一筐鸡蛋也是不易。且狐仙也不只爱吃鸡蛋,他们爱吃各类糕点果子,还有山林野味,尤其爱吃鸡。”
沈鱼点了点头,见宋渊说的果然都在供桌上,另外还供着许多胭脂水粉,俱是女子喜爱物事。
宋渊见沈鱼好奇,遂问道:“姐姐可有事要求?”
沈鱼听罢想了想,“我想办的事自己办就是了。再说,狐仙说不定也没有师父厉害,我还不如回去拜师父呢。”
然而沈鱼语毕,再瞧向宋渊白净的脸庞,却见他眼下黑青,显是睡不好。这路上渐近扶风,宋渊晚上便是辗转反侧,总梦着从前的事。他梦到那日母亲如何坐在榻上给他缝白玉腰带,如何心痛呕血倒在他怀中,最后又如何诉说恨他父亲。
“要不……我给你求道安神符吧?”
宋渊听得却摇了摇头,“不必了。”他说着拉紧了沈鱼衣袖,“姐姐陪着我就好。”
此番二人话声刚落,却闻得正殿外传来一阵人声,喊着要里头的人让道。
“什么人来了?好大的威风。”
一旁的年轻女子听闻沈鱼所说,笑道:“我瞧着这位定是生人,竟连来人也不晓得。”
沈鱼不耐烦她卖关子,撇了撇嘴道:“你倒是说清楚来的是什么厉害人物?”
“来人可是扶风郡王的夫人!”
那女子说罢,沈鱼只觉宋渊身子似是一僵。沈鱼觉察遂侧首看他,却见他脸色如常,便轻轻唤了一声,“阿渊?”
宋渊闻声,朝她一笑,又把她拉到一无人之处,“……我从前还道那女人怎生厉害,原来这许多年了竟还上不了天家玉牒,当不成郡王妃,却还是个夫人。”
沈鱼听着他说话,见他眼中分明有恨,与平常神色很是不同。她看得心中一跳,便握紧了宋渊的手。然而宋渊似无所觉,只盯着正殿大门。
未几,沈宋二人便见一高挑修长的女子迈步而入,身后并跟着四名侍女﹑两三护卫。为首的女子瞧着不过二十八﹑九,她头上梳着堕马髻,斜斜地簪了一碗朱色石榴,项上则戴着鲜红玛瑙衬得胸前肌肤甚是雪白。她身上穿了件银地绣金半臂,下身的绛红襦裙却正好与顶上石榴互相映衬。这姑娘锦衣华服,身段玲珑,远远瞧着便如盛夏芍药一般妩媚妍丽。
伫在角落处的沈鱼忽地想到宋渊曾说过她与自己有几分肖似,便又把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原来这姑娘同她一般也是身段修长,又生了张鹅蛋脸庞。只沈鱼却是斜眉入鬓,衬着双丹凤眼,清丽中便添了些英气。那姑娘则是眉如远山,眼似柳叶,十分妩媚婉转。若单论形象,沈鱼与她许有六分相似。只二人气质迥异,原来六分相像便只剩得四五分了。
此时沈宋两人虽躲了在正殿角落处,然而沈鱼素来耳聪目明,仍听得四周之人窃窃私语道:“自郡王得病以来,夫人便时时来求大仙庇佑”﹑“郡王与夫人真是鹣鲽情深”﹑“夫人尚且年轻,也不知郡王能否好转过来”……
沈鱼正凝神听着,骤然听得身畔的宋渊哼了一声,“好一个鹣鲽情深……明明是鹊巢鸠占。”
正当此时,侍女轮番于供桌奉上许多丰厚祭品。待安排停当了,郡王夫人方朝着狐仙娘娘坛前盈盈下拜。然而祭拜完毕,那夫人并未离去,却是穿过侧门进了正殿后方。
沈鱼见此,转头又看向宋渊,却见他脸色沉沉,不知心中所思为何。自两人双修以来,沈鱼只觉与宋渊之间心意相通﹑亲密无间。然而见得宋渊如今的模样,心中却莫名生了些挂碍。
“阿渊?”沈鱼唤了宋渊一声,未得他回应便又去扯他袖子。
宋渊此时方回过神来,拉了沈鱼的手道:“我们走吧。”
自离了狐仙庙后,宋渊一直默默不语。待二人寻了客店,进到屋子里歇息,沈鱼方按捺不住问道:“阿渊,你心中有什么计较,与我说说吧。”
宋渊闻言,抬眼看了沈鱼一会,又垂下眼皮,“……我也不知道。”
沈鱼听得,坐在他身旁问道:“你还想回郡王府瞧瞧吗?”
“自然要的。”宋渊说着,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