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雷声(1 / 2)

万历新明 摩碣 3913 字 2个月前

“瘐毙呵呵,进了天牢一天就死,还真是巧了。”刑部员外郎夏良心先看了一眼堂下的主事邵城,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主事邵城低着头看着屋中磨砖对缝的地面,闷声道“仁寰先生,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这胡勇在大宁遭了一年罪,估摸着是留下了暗疾。”

夏员外郎又呵呵笑了两声,轻轻拍了拍桌案上的两页纸道“这案子已经通天,你拿一份报告来说,肯定不行。把前日天牢里面提审记录、值班记录、同监舍囚犯口供都送来我看。”

邵城答应一声,躬身出去了。夏良心将邵城提交的报告放在桌案一角,用手中毛笔在那份报告右下角点了一点墨迹,轻轻晃了晃脑袋,又埋首案牍之中。

“用晦,用晦”连续两声叫唤,把顺天府丞韩必显的魂儿从九天云外喊了回来,他猛然回过神,看向身前坐在主位上的老者。

“你现在胡思乱想也没什么用。”嗓子里像喊了一口痰,低哑暗沉的声音安抚他道,“王宗炎已经说了,胡勇进了天牢两日,除了同房的死囚,没见过外人。下个月太后圣寿,本月必然有一次冬决,干干净净的,你怕什么”

韩必显嗯嗯两声,思绪不由自主的再次发散,同时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的如同擂鼓一般,额头上汗津津的。

那老者叹息道“可惜,大宁我们插不进手,否则这边案子一发时,那边立即结果了他,就不必冒险在天牢动手,却担着天大的干系。”

韩必显又嗯嗯两声,端起眼前的茶碗喝了口水,因为手颤,茶碗发出了细微的叮叮之声。

“老先生,不知道锦衣卫槛送他时,审过了没有。若胡勇在路上说了,还是万事皆休。”

那老者闻言,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向脚下的痰盂里吐出一口浓痰。他拿起茶碗喝口水润润喉咙道“这一节你不必担心。路上有咱们的人跟着,回报说锦衣卫未审若真审了,事儿早发了。”

说完叹口气道“万没想到,矿洞居然垮塌埋了人。哎,这下子首尾麻缠,那些个珰头可不是好相与的。”

韩必显脸上泛起潮红,眼圈也跟着红了。他带着些哭音道“如今必显只求能保住身家性命,别无他求。此项所得,不过一万三千,却把头颅伸到刀下,必显悔不当初”

那老者听了他这番恳切的忏悔,嘴角抽动几下。他将茶碗往边上的桌上一放,冷哼道“如今就剩下一个马斌,若把他的嘴堵死,谁能查到你的身上”

“魏允中那个傻子,恰是一个背锅的好料子若他不够,加上个王以修,也消了皇上的气。”

韩必显定了定神,抹把脸道“老大人,如今京师左近能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马斌老家也翻个底朝天,却连根汗毛都不见。这王八能躲在哪里”

那老者沉吟半晌,最后说道“密云矿洞一塌,马斌就无影无踪,说明他早就做了打算。我们找不到,锦衣卫就能找到他家里那些人也早就安排好了退路。”

“马斌做了多年的典吏,这手里必然有好多能顶替的身份。这家子换了姓名逃到缅甸,十年八年后谁还能翻这个案子不成如今且能放宽心,等风声过去盼着那马斌后路做的好,谁也找不着他。”

万历十二年十月初九,刑部上奏请冬决,政事堂转礼部钦天监定下日子为十月二十四。两京的日报连续报道了密云盗矿案之后,很快就转移了目标。毕竟如今的大明,每时每刻都在生发着新鲜事。

朝野之间,密云盗矿案激荡起来的小小浪花很快就在有心人的干预下,渐渐变得悄无声息。内府财计处张鲸暗中发狠,将密云钢铁商社查个底朝天,扒拉出来一堆蠹虫,却因为线索的中断没有顺藤摸到顺天府这边来。

魏允中停职待堪是应有之意,王以修在王廷瞻的保护下吃了一次申饬,度过职业生涯的又一次难关后,连续打报告到吏部辞职,坚决求去。

万历十二年的冬月二十四,武清伯李伟起了大早,安排伯府中人摆上香堂,九点来钟就带着大儿子李高、二儿子李宽和一众仆役直奔西市打死自家孙儿李长贵的杀才裘喜子今日砍头,李伯爷要从宛平县把这人头要来,祭奠自己的孙子。

裘喜子在收保护费的时候与出头的李长贵发生冲突,失手将之打死宛平县初判、顺天府覆核,一直到大理寺审决都是绞刑。

因为大明律写的清清楚楚“斗殴杀人者,绞。依律收赎铜钱给付被杀伤者之家以为营葬及药之资。”裘喜子打杀李长贵前,两人毫无瓜葛,无论如何也够不上谋杀。

大明律中,谋杀和过失杀人是有明显区别的,一个杀头示众,一个绞刑能留下全尸。

但受害者身份从亲戚来论是慈圣太后的侄子,刑部和大理寺必须留下让太后出气的余地。果然,皇帝在审阅死刑卷宗后,以裘喜子无钱给付营葬之资为由,加罪一等判裘喜子为斩刑。

对于裘喜子来说,杀头和绞杀都是杀,留不留全尸他也不是太在乎,更何况对于体验感来说,绞刑还要遭罪些。皇帝加罪一等,但免去了他给付武清伯家营葬费也算是多家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