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腔的疑惑,魏朝离开了南京。出发前,他还到书坊去买了一大包袱的诗词集,准备回去的路上恶补一下自己贫乏的文化知识。
他出京师的时候,朱翊钧告诉他办完事后不必急着回京,可以在外面游荡几天,年底前返京即可。这其实是朱翊钧给身边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的工作人员的假期,让他们可以松松弦,释放一下心理压力。此前陈矩、孙隆等人都被这般安排差事出京,陈矩在江南选秀的时候离开中枢甚至三个多月。
魏朝早有判断,如果皇帝身边人快马加鞭的返宫,不仅表错忠心,还会在皇帝心里扎刺。久离中枢固然有被人后来居上之忧,但若表现出来了,就会被皇爷猜忌你是要蒙蔽圣聪还是想怎的
因此一路之上,保护他的锦衣卫百户李春发觉魏总管简直变了个人。一路上手不释卷不说,出京时一路骚扰地方,锦衣玉食的做派全部禁绝。
一行人拿着冯邦宁给的路费,装成行脚的富商,往京城慢慢走。李春觉得从皇帝改革锦衣卫以来,这次外差是最舒服的一次,将魏朝每日吹捧的差点飞上天。
天时已是严冬,帝国的各处道路上行人稀少。因多处运河结冰断航,一行人只能坐马车。
一路上,魏朝无人说话,只好跟李春讨论读书心得。李春虽然有些文化,但比之魏朝还差得老远,为了捧臭脚,自己没奈何跟着读书,一路上虽然觉得自己升华了不少,但因为基础太差,魏朝越和他聊天,越觉得苦闷。
进入河南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有了同伴。都察院外派安阳查处“鼎明谋反案”的钦差刘孟云带着数十官差,押送彰德府、安阳县的十几个犯官回京,与魏朝一行人相遇。
魏朝读了一肚子诗词,满腔文采无处发泄,见了行路的钦差仪仗之后差点没乐疯。派李春表露自家身份后,刘孟云万想不到皇帝身边的大宦官居然与之同路,忙过来巴结。
这下子魏朝总算能找到人与之唱和了,刘钦差进士出身,满腹诗书,因为要巴结魏朝,表现出来的比魏朝的水平还要低上一点点,魏朝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要不是在皇帝身边锻炼了几年,对外官要端着些,两人差点就拜了把子。
尽管理智告诉魏朝最好不要想明白皇帝那几句诗的意思,但冯保的那句“如果想明白了,就有了做老祖宗的资格”这句话像魔鬼一样,时时刻刻的诱惑着他。
变法之后,司礼监被废,批红权分到了侍从室,内务府总管为英国公,“老祖宗”这三个字以后是否能存在都不好说。但内务府副总管仍由内官担任,负责内宫之事,这项权力也大到了没边,魏朝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在和刘孟云唱和之间,将皇帝那五句诗夹杂在数百句诗歌之中,和刘孟云进行了各种含义的探讨。但皇帝的意思太隐晦了,除非魏朝清楚的知道冯保做过了什么大事,又被皇帝知道了,才能对照出来这几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冯保做了什么需要皇帝赐死,又饶他一命的事情呢魏朝在旅途中细细回想自己在内宫时听到关于冯保的一鳞半爪。然而,他能想得到的事情,够得上“赐死”的一件也没有,够得上“赏赐”的却很多。
想不明白不想了,魏朝一路与刘孟云饮酒作诗,并问起彰德府和安阳县犯官的案情。
刘孟云笑道“这安阳县胆子太肥。为了得一个双优异,居然做了剪径劫道的匪徒。他先安排人把行脚路人打了闷棍,把行李和路费抢了。等这些人进城游荡的时候,再按上游荡生事的罪名,拉倒工地上干三个月活。期间致人于死的超过三十人。”
魏朝听了,张大嘴合不拢来。他挠头道“这如何能不漏风总有那聪明人看出来,这不是一告一个准吗”
刘孟云道“谁说不是呢这安阳县竟将抢劫所得拿出来,将彰德府上下都买通了,彰德知府和推官都与他称兄道弟,视之为彰德第一能县。有几个不忿的去彰德府告状,都被打成刁民诬告我去的时候竟还在府衙大牢里关着呢。”
魏朝听了哈哈大笑,竟然笑出了眼泪。他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这么奇葩的官儿,干犯国法图前程”
刘孟云也笑道“人哪,最忌一个贪字,所谓鸟为食亡。这官哪,也最忌贪功,被前程蒙住了眼,这干犯国法图前程的,可不止这安阳县一个。”
魏朝点头称是,又问刘孟云道“不知这几个能怎么判”
刘孟云道“我们只管查案,判决是大理寺的事儿。不过安阳县指使人劫道伤人,又在工地上致人死,一个大辟逃不了。彰德府和推官等以贪赃枉法论罪,最轻也是远流。”
魏朝笑道“嗯,这样官儿,为皇爷最厌恶者。老哥查清楚这件大案,回去这赏赐少不了。”
刘孟云听了,眼睛笑的眯成一条。他拱手道“还请魏总管有机会时美言一二。我等下僚,平日里哪有机会面圣大朝会时候也只能远望天颜,更没听过皇上玉音。只有靠兄弟多多推荐了。”
魏朝情知这刘孟云免不了求到自己,心中有数。就笑道“若都察院中都如哥哥这般勤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