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殉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丝不熟悉之感,她仿佛变了模样,又仿佛只是揭开了本来蒙于她面上之纱,露出了她本来的面貌。那张峥嵘又妖艳的脸……
他轻轻地说:“你刚刚,在做你未来会后悔的事,还记得你曾经予我说的话么……"
璃末沉默,脸色划过一抹苦涩,最终归于平静,她轻轻地说:“是的,我曾说过,算计之外珍惜的人,可……”她轻轻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夙殉说:“我甘于悔此,若有万次选择,我依旧如此。”
夙殉怔住,没料到璃末如此回他。
这让他不由地深思,究竟是何种境遇,竟逼得她如此。他还没有说什么,璃末却是将视线从他身上抽离开,转身离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要迅速离开。
他在她身后问:“为什么?你究竟在压抑隐瞒着什么,有些话你为何不与我”
璃末想要快到离开夙殉视线,她总觉得自己要压抑不住自己的邪性,开始对面前出现之人展开血腥而残忍的伤害,如此,她仿佛心底深处才能愉悦一分,方才在心底,她甚至想用伤害夙殉揭露他心底最残忍的秘密来回应他的问话。
这是她今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心境了,虽然这在前世,是她常态,她常以伤害玩弄他人取乐,得到扭曲的快感,但于今生,她一百多年未有如此清晰及强大的冲动了……
感觉自己的魔性在升腾,快要控制不住的毁灭眼前一切,所以她欲尽快离开。
于是她未停下脚步,更未转头,声音压低了几分,如夜色寒鸦冷瑟:“因为,夙殉,你要的太多,天下间你所需掌握在你手中的不少,而我,真正只要一样--那就是渡沧峰的所有人,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着。”
夙殉要朝华峰平安,问天宗问鼎天下,正道昌盛魔道雌伏,要天下黎民百姓安稳正业。
而她,唯求渡沧峰。
所以,她才说,她并不在乎慕剑非慕旭真是否是跟魔女纠缠在一起,是否爱上同一个魔女,甚至睡同一个魔女……哪怕这可怕的话成为事实,若那女人也是真爱他们,她也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地为他们隐瞒掩饰一切,并笑眯眯地眼睛也不眨地叫那个女人:“师母兼师嫂。”
她的所有立场,为渡沧峰所依,哪怕那女人是魔女,这并没有超越她的底线,但是一定超过了夙殉,乃至问天宗与正道的底线。
从这一方面来说,她与夙殉立场不同,若是稍一不慎,两人甚至会走向相反并可能兵戎相见的结果。
但并不意味着,她会站在夜虚谷这边,以前世的结果来看,慕剑非慕旭真终将被那女人利用,所谓爱情,不过是工具罢了。所以,若有机会,她也会选择最佳时机,拿出剑刃冷漠地割向对方喉咙……
她只是在等待,如同一只在狩猎的毒蛇。
璃末没有回头,却听到夙殉在她身后道:“那么璃末你呢……你又没有心执吗?我所执者多,非你只一,不易生起心魔,而你,却极易走极端,可听闻一句话……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
这话,猛然冲进璃末的脑海,如同佛家谒讼,震得她神识一片嗡鸣,一时,她眸色染起朦胧,红唇轻启,却是颤抖着无言,最终,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夙殉的视线……
看着她萧瑟的背影,夙殉仿佛看到了一把执向夜色无间的剑刃,锋利而冰冷,露出了阴恶的獠牙。
他沉沉地皱眉,感觉自己完全劝不住璃末,她身上的邪气却是越来越重,重得让偶尔窥探到她隐藏秘密的他都感到心惊,却又不知她心中隐藏的全部秘密……
他却不知,背对着他的那个人,左眼一抹腥红闪过……
璃末回到了云浮阁所在的角峰,四周无人,周围却是异常的静寂,无蝉鸣鸟啼,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深深地压抑着,令它们恐惧着……
璃末的呼吸有些沉滞,目光沉沉,心像是被什么割裂开般的,有些疼痛。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如一洼肮脏泥泞的沼泽将她缓缓地向下拉,她无法挣脱又极度的纠结,甚至,她品尝到了苦涩血锈的滋味,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刀,在捅穿自己的心脏,可是被捅穿心脏她曾经历过,也没有现在如今的痛……
她轻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现魔纹,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这……原来就是心痛吗……"
原来,这就是让世人欲生欲死的痛苦呵,这是一种情绪,一种背叛亲人利用亲人信任的悔恨与痛苦,璃末两世而来第一次体会到,曾经的她,是个没有情绪的魔君,或者说,是一个本能极度压抑与贬低情绪的魔君。
在魔界,只有无能的魔才会被情绪纠缠,强者,只会在乎计划,执行手段,最终目的和极致的利益。所有的一切,以利于自己为最终导向,而不是情绪,情绪,是人类最垃圾最无用的东西,只顾着将情绪发泄更是。
于是此刻,璃末便体会了极致的矛盾,如她所说,一万次选择,她都会如今天这样,诱导慕旭真更在乎自己与问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