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后，程瑶才从陈琛的怀抱里抬起了头，见到他的衣服上有一片泪渍。

原本她对死亡毫无概念，但刚才那一幕，她望见奶奶躺在病房里捂着胸口，看上去十分痛苦，她才意识到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可能是生离死别。

一时间，她不知道究竟是难过和恐惧，究竟哪种感觉更强烈些。

陈琛伸手去摸程瑶的眼角，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又牵起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哥哥带你去洗把脸。”

程瑶点头，让陈琛带着去了洗手间。

等程瑶出了洗手间，陈琛从包里掏出纸巾给她擦掉了脸上的水渍，艰难开口道：“带我去看看奶奶。”

王秀萍生平活得体面，到后期坚决要放弃治疗，她希望离开时没有那么痛苦，尽可能走的安静些。

她告诉儿子儿媳：“我太想你爸了，要去见他，不能哭丧着脸，要不然那个糟老头会不开心的。”

……

此时病房里，曹语婧正贴在婆婆的耳边讲话，报平安，安抚着她的情绪。程怀民站在病床前，满脸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和凄悲。

陈琛走进病房，一直紧紧牵着程瑶的手。

他能感觉出程瑶的无措和害怕，一时间也辨不出究竟是他牵的紧，还是她握的紧。

程怀民一扭头，看到了陈琛，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来了岳市。

见到程怀民走了过来，陈琛喊了一声程叔叔。

程怀民点了点头，注意到女儿紧紧握着陈琛的手，又见程瑶眼眶红红的，知道她肯定是哭过了。

他这才意识到当年父亲离世时，程瑶还不到两岁，对生死毫无概念。这算是她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还是乍然被拽进这种境况中，难免惶恐。

陈琛明白程怀民的意思，宽慰道：“程叔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程怀民眉头紧锁，拍了拍陈琛的肩膀：“好孩子”。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形如枯槁，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陈琛朝着病床走近几步：“奶奶，我是陈琛，我来看您了。”

曹语婧也没想到陈琛会赶来，拍了拍他的手背，又低头凑近婆婆轻声讲话：“妈，陈琛这孩子来看您了…”

到了晚上，程怀民把钥匙递给陈琛，让他带程瑶回家睡一觉，等明早再过来。

冬天的夜晚又湿又冷，程瑶穿的衣服很厚，但寒风冷气像是顺着毛孔钻进了身体里，让她忍不住打寒颤。

陈琛将她的帽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下巴，又给她戴上了帽子。

上了车，陈琛扭头看向程瑶，又低眸不语，他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

走进小区，上了楼，陈琛借着楼道里略显昏暗的灯光打开了房门。

原本温馨温暖的环境，变得格外冷清。

程瑶简单洗漱完，喝了两口陈琛递来的热水，就爬到了床上。

陈琛替她掩了掩了被子，轻声道：“睡吧，明天一早就去医院。”

程瑶点了点头，又提起一口气，声音有些细微：“哥哥…”

“哥哥在呢”

陈琛蹲下身来，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指腹轻轻划过了她的额角。

“我害怕…”

声音带着颤声，显得极其无助。

她刚到医院，就撞上了一辆救护车抢救病人，手推车从她眼前急速而去。去了一趟卫生间，经过一间病房时，听见里面传来警报声和惊慌失措的尖叫和痛哭。

她其实明白为何父母面容悲凄却还算平静，只是她还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陈琛将手探入被子里，握住了她那双柔软的小手，想要把力量和温度过渡给她：“别怕，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程瑶抿紧唇瓣，整个思绪都有些迟缓，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又握紧了他的手。

陈琛另一只手隔着被子轻拍着她的后背，嗓音略显低沉：“睡吧，哥哥等你睡着再走。”

程瑶发出一个嗯字，身体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昨晚她几乎没有睡着，脑海里是奶奶和蔼可亲的笑容。可等到了医院，那个笑容不见了，成为了躺在床上意识不清的模样。

她睡得并不安稳，进入了梦境。

梦里是奶奶提着一袋子小西瓜进了门，用刀切成两半，把小勺插进西瓜瓤里，递给正在看动画片的她。

还有她提着花洒，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帮忙浇着阳台上的盆栽花草。

然后是她坐在地板上，对吹着风扇看漫画，奶奶坐在躺椅上打着鼾。

紧接着是奶奶笑话她小时候不肯睡午觉，还是陈琛哄着她，才肯老老实实地躺在凉席上。

可是梦境一转，就是冰冷冷的医院和恐慌的对话声和哭泣声。

程瑶难受的很，想哭却哭不出来。梦境越来越乱，一个可怕的画面闪过，她突然被吓醒了过来。

陈琛枕着床边睡着了，他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