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静谧,打发走了凑进来的茉心和星璇,高曦月懒洋洋的躺在暖乎乎的床上,颇为惬意,全然没有一丝伤心气愤的样子。
团团只觉得像是看了一场戏一样,小童声满是好奇的问道。
【挽挽,你没有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呢?”
它更不懂了,很是诚实的说道。
【方才他好像很伤心,你不喜欢他的真心吗?】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薄情寡性的人,他自以为的满腔深情对我来说,却远远不够,一直以来,他的情意和爱重都太顺利了,没有多少波折,也太过单薄……”
高曦月眯了眯眼,声音很轻,带着一股缥缈的意味。
“只有让他疼过,才能记忆深刻,继而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那样的真心才最为醇厚……”
团团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它只知道无条件相信施挽。
【挽挽,我会帮你的】
她弯唇笑了笑,喃喃道。
“压根就不需要我们做什么了……”
……
一路吹着冷风走回了养心殿,弘历只觉得一阵昏沉,喉间干涩无比,他倚躺在椅背上,呼出了一口灼热的气息。
胸口处说不出的刺痛哀戚,他抑制不住的捂住心口弯下腰,冰凉的手捂住双眼,与温热的泪水相触,激起一阵麻木的痒意。
他只觉得无穷无尽的懊悔和难过将要把他吞噬,他知道自己有错,可还是止不住的伤心,头一次体会到了何为肝肠寸断。
都是他不好,是他不够真诚,是他没有给够安全感,才让月儿难过了。
他从前不知道什么是爱一个人的滋味,他只爱自己。
可后来他的心里挤进来一个人,一个被他冷落伤害过、但还是想捧在手掌心的人。
他自卑又自负,薄情又虚伪,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有的缺陷,却不以为意,他也曾纵情声色,虚情假意,不愿听得一声不好……
可如今,他因为自己拥有的这些所有的缺陷,而感到羞愧难堪。
他做错了许多,也错过了许多,即便他再有权势又能如何呢?他从骨子里就是个混账东西,对不住她,也亏欠她,这辈子在月儿面前,他都是抬不起头的。
他这一生都不是什么敦厚人,也不是什么长情人。唯有她,他希望捧着自己一颗沉甸甸的心送到她跟前,亲口告诉她,他虽然是个烂人,可他的真心不是。
他也知道很可笑,可还是想要说,他的真心,也是能够长久的。
可月儿不信。
不怪月儿,都怪他。
他会用余下的几十年来让她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
翌日。
久闭不出的长春宫迎来了一个贵客。
皇后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惨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像是生机在慢慢流失。
想起昨夜璟瑟冲动之下的怨怼之语,她就一阵心惊胆寒。
她早该知道的,她的女儿向来不是个温顺性子,如今竟还对皇贵妃怨恨至此,若是她撒手人寰之后,依着皇上对那位的爱重,那璟瑟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璟瑟是她仅剩的孩子了,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她,无论如何。
门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抬眼望去,便是她遣人请来的皇上了。
她心底有些许苦涩在蔓延,却也别无他法,待到弘历面无表情的走到跟前,强忍着身体的虚弱不适,下了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哑声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并没有阻止,他面色有些青白,思绪也颇为昏沉,气息浑浊又灼热,想必是昨夜的寒风所赐,可皇后相邀,又事关永寿宫,他必须要来一趟。
“皇后,你究竟想说什么?”
皇后并没有起身,在这空荡荡的殿内,她两只手在不停的颤抖,但还是叹息一声,当年做的罪孽,早晚还是要还的,但愿还来得及,但愿还能保住她所在意之人。
她微微抬眼,看着那好似冷漠无情的皇帝,心里却不合时宜的笑了笑,
她依靠爱重半生的夫君,说是无情,却有情呢,只不过,那个人永远都不是她罢了。
“皇上,臣妾有罪。”
没等他出声,她又低声喃喃道。
“您还记得臣妾曾在王府中,送给皇贵妃和娴妃的赤金莲花手镯吗?那里面藏了让人避孕的零陵香,长年累月的,她们是不会有孕的……”
“啪嗒!”
是弘历震怒之下打碎了身旁花瓶的声音,她凄然的笑了笑。
“毒妇!你怎么敢!”
弘历大步走上前,面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好似狂风暴雨骤然来临,惊怒万分,却又带着不自知的恐惧。
“那零陵香可有毒?可会损伤她的身子?”
皇后看着正处于暴怒之中的他,突然间怔了怔,而后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