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将近一个月的风平浪静中,后宫众人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和谐。
胆小怕事者不敢吭声,心里有鬼者不好发声,就连皇后这个立志要做贤后的人,也因着心中的那点忐忑,不敢劝阻,只能任由弘历胡闹般的将高曦月拘在养心殿养病。
太后心里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重,这些天都没能除掉齐汝,还隐约让他有了防备,再加上高曦月竟真的有了让皇帝上了心的苗头,一时间更是恼怒非常。
思来想去,她还是忍着满腔怒火,把弘历叫来了慈宁宫敲打一二。
弘历甫一进了正殿的门,就瞧见她面色沉沉、故作高深的坐在软榻边上,手中还拿着她那个几乎没有离手的水烟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吸着,就是不出声。
心里大致知晓她的意图,他眸色微沉,面上不动声色的行了一礼。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让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太后吐出了一口烟雾,烟雾缭绕中,她缓缓睁开了眼,目露寒光,看着已经坐在一旁且面色如常的皇帝,沉声问道。
“皇帝近日政务繁忙,哀家怎敢打扰?”
弘历垂眸应道:“皇额娘言重,岂不是折煞儿子了?”
看出他口不对心的样子,太后在心里冷嘲一声,她眉头微蹙,佯装沉闷的叹息一声。
“皇帝忙于政务,是大清的幸事,也是臣子和百姓的幸事,哀家怎会无故责怪?可终究还是不能太过儿女情长啊!”
听出她话里话外皆是意在贵妃,弘历眸色微冷,并没有作声。
“你身为皇帝,后宫嫔妃们全都是你的人,个个都是花儿一样的面孔,不说雨露均沾,也不该对某一人偏听偏宠……”
瞧着他始终不接话茬,太后冷哼一声,深觉自己占理,端着长辈的架子循循善诱道。
“那慧贵妃究竟得了什么磨人的病症?怎的皇帝如此给她脸面,养了整整一个月还不见好?”
“若真是这般,那更得搬出去了,若是有朝一日损伤了皇帝的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高氏向来娇纵跋扈,在后宫里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也就前一段时间抱了病,才消停了下来,皇帝你可要当心……”
听到这里,弘历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唇边的笑意也变得无比阴冷,不辨喜怒的抬眼问道。
“那皇额娘以为,朕该如何做才最合适?”
太后好似没有瞧见这一幕,将手中的水烟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发出“啪嗒”的轻微响动,她眉头一皱,冷声道。
“依哀家的意思,自然是狠狠的罚上一顿这等恃宠生娇的嫔妃,才可彰显后宫的宫规法纪,可她到底是皇帝你的新宠,你既喜欢,倒也不必太过苛责,褫夺封号,遣送回咸福宫,小惩大诫即可。”
太后能从先帝的后宫中全身而退,自然不是个蠢人,依着她往日里的心机谋算,必定不会这么直白了当的与皇帝呛声,毕竟弘历不是她亲子,往日里二人的母子情分也多半是试探博弈,互相防备着对方。
可如今她自己心里先乱了分寸,那高氏的阿玛高斌是造成她的胧月和亲的最大推手,凭什么她的女儿要去那荒蛮之地受尽苦楚,而高氏就能富贵加身、荣宠一生了?
原来高氏失宠病重,她指使齐汝调换了药方,眼看着就要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在咸福宫里了,谁承想那女子倒是有几分运道,又入了她这个薄情寡性的养子的眼,重又得了恩宠。
她本还坐得住,毕竟弘历向来就是个多情的性子,却从来都不会专情,恐怕也只不过是找个乐子罢了,不值得上心。
可如今整整一个月过去了,高氏竟还住在养心殿中一动不动,弘历也没有丝毫厌倦的意思,就连她举荐的叶赫那拉氏都被冷落了,她不由得有些惊疑不定,难不成,事实与她所想的有太大的出入?弘历转了性子?
她心思转圜间,却依旧冷着脸,左右她与弘历本就关系浅淡,她好歹也占着辈分大义,并不觉得他会为了区区一个高氏就与她这个养母撕破脸皮,左不过是心里不痛快,憋着气罢了。
良久的沉默中,弘历分外冷淡的声音自一室沉寂中响起。
“皇额娘何以对贵妃偏见颇深呢?”
闻言,太后心下一紧,拧眉看了过去,不可置信的问道。
“哀家对她有偏见?”
“这般不顾规矩体统之人,皇帝觉得,难道不该施以惩罚吗?”
弘历面上好似无波无澜,唇边的笑意却是没什么温度,眸中更是泛着冷意。
“朕倒是没有觉得贵妃有越矩之处,她向来体弱,气血亏损,只不过留她在养心殿休养几日,便有不长眼的狗奴才来皇额娘身边说嘴了吗?真该拉下去杖毙。”
太后神色一滞,对着他明晃晃的威胁意思,她出奇的愤怒了。
“皇帝如今当真是威仪无双啊!连哀家的慈宁宫都能喊打喊杀的,来日岂不是还要着手废了哀家这个太后?”
“儿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