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潘先生用过早膳了没有如果没有用过的话,那就留下来一起用个早膳吧。”云芍药一想到潘先生以后可能会成为宋宣之的蒙学老师,而这个时代又最是尊师重道,那么她此时应该处处以宋宣之为先,千万不能让他落下不好的名声,因此便这么说道。
“不必了。”潘先生客气地摆了摆手。
“先生都来了,我们岂有不招待的道理,先生请上座。”云芍药做出了一个请他的姿势。
潘先生便点了点头,随她来到了厨房,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云芍药将早膳分了一部分出来留给宋宣之,之后便招呼着宋墨之一同过来用膳了。
宋墨之对于潘先生并没有好印象,但他向来在外人面前善于伪装,因此,表现得也如云芍药一般对潘先生很敬重。
丰盛的早膳一样一样地端了出来,有肉末鸡蛋羹、骨汤香菇粥和灌汤小笼包,鲜香四溢,勾得人垂涎欲滴。
潘先生没想到宋家三房的早上竟然能吃得这么好,又想到云芍药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地操持营生,便以为家里的生计都是她一个人撑起来的,心中不由得对她更为敬佩。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这个宋明之真是太有福气了。
难怪云芍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之后还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呢,想必是福泽深厚,连阎王爷都不敢收。
想来这云芍药福泽深厚到能够旺夫,否则何至于宋家三房之前的运势那么低迷,在她嫁过来之后就突然转运了
桃源村虽然算不上什么特别穷的村落,但是村里的地主人家,三两天也吃不上一顿肉,往往是一碗粉蒸肉要放很多盐,足够一家之主吃上好几天。
至于吃鱼么
穷乡僻壤没什么人吃鱼、吃鳖、吃虾这些水产在农村泛滥成灾,然而,由于它们腥味太重,除非放入很重的油盐酱料,否则根本无法杀灭腥味,煮出来也难以入口。
这时代家家户户几乎连油都吃不起,黑色的盐巴也是稀有物。最让人难受的是鱼虾又不同于鸡肉、鸭肉,它本身不仅烧不出油来,而且还会更费油,所以即便是饥荒年代,在内陆地区的很多地方,鱼虾也不会成为穷人填饱肚子的首选。
如果没有蘸料,就是给你一桌大闸蟹,你又能觉得好吃吗当然穷人和富人也不能一概而论,富人吃鱼方法丰富、历史悠久。
潘先生想到自己在家平常也就是白水炖点蔬菜,里面放上一些盐,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
本来他还想吃得斯文一些,可一动筷子,他就停不下来了。
一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上肉了;二来,云芍药的厨艺实在是太好了。
直到吃撑了,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停下了筷子。
云芍药见食物不够了,便又麻利地包了一屉小笼包,放到蒸笼里蒸了。
潘先生今天一早过来,本是为了劝学,可如今看到云芍药比远观还要美丽,宋家三房的吃穿用度,又堪比大户人家,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阴暗的心思。
一个诡谲的想法冒了出来,使得他赶紧低下了头,生怕在这里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了,那我就先走了。只是如今学堂已经开学了,小四落下了许多课。我怕他伤愈之后再来念书,会有些跟不上学生们的进度,等我有空了,便过来给他补习一二吧。”潘先生朝云芍药拱了拱手。
“那就有劳先生了,”云芍药从厨房的碗柜里拿出昨天晚上过了油的猪蹄髈,装在了一个碗里递给了他,“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潘先生这一回倒是没有推拒,从容地将它当成了谢师礼,接过了装满了猪蹄髈的大碗。
猪蹄髈可是重礼,便是在过年的时候,整个桃源村也只有吴家能够送上。
潘先生的心里十分高兴,觉得今天自己这一趟来的实在是太值了。
而他心底的那个阴暗的想法,也越来越重了。
潘先生端着一大碗猪蹄膀被云芍药送出了门,心里正沾沾自喜,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潘先生抬头一看,只见张大伯驾着马车停到了宋家三房的门口,车帘子一掀开,露出了坐在马车里面的几个人。
宋明之风尘仆仆,眼底带着淡淡的疲惫之色,但当他的目光落到云芍药身上时,那覆盖在他身上的风霜与世俗消弭于无形,留下的只有对她的眷恋。
即便披星戴月,他依然白衣若雪,如寒冬之中的崖上青松,清华绝伦。
“我给你带了东西。”宋明之下了马车,大袖带着风,疾步走向了她,眼底只有她一人。
风月无情,不解相思,只有看到她的那一刻,那颗漂泊的心才算尘埃落定。
尽管为了给她找那些医书,他转了数十间书局;尽管为了给她带来珍稀的花,他走遍了花市;尽管为了博她一笑,他买了郡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所有品种的点心。
可他不觉得辛苦,从未想过,为一个人付出,也是这么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