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的姚诚走几步就回头看她一眼,“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女孙猴吗?平时和谁都不讲感情,现在倒跟一帮和尚难舍难分的。”
“你才不讲感情呢!”小羽止步,冲他吼道,“叫你把身上的钱都留下,还舍不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了?”
“我身上那点儿路费能有多大用处?”姚诚退回两步,与她贴身而立,“接下来咱们不是要陪允佳回家乡吗?我向你保证,过几天离开西蓬浮国的时候,我叫他们送一百两黄金给龙螈寺,怎么样?”
“嗬!嗬!当我是傻子吗?”
小羽不屑地双目上翻,见头顶白雾时浓时暗,偶尔惊鸿一瞥龙螈寺佛殿那巍峨又慈悲的屋顶。怎么会这么亲切呢?篦理县的农居是她出生的地方,白鹅甸的平房有她最快乐的记忆,山顶上的佛寺在她十四年的人生中是第一次踏足,感觉却如同灵魂的归宿。
“我什么时候唬过你了?”他试探地捏了下她的手,见她没反对,就得寸进尺地把她的小手包进他掌心里。“办到了,就算我下的聘礼,嘿嘿。办不到你直接开除我的备胎籍,怎么样?”
那一刻,站在半山腰上的小羽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寂静的四周只有姚诚伴着她,两个人像是世界末日后的唯二存在,又或者开天辟地时的人类始祖夫妇,肩负着繁衍的重任。聘礼……向来没个正经的小羽魔障了一般,听到这二字不仅没火冒三丈,反而抬手指着山顶,问他:“到时候咱们搬去那里定居,好不好?”
大概这古往今来计划着结婚后去寺庙里生儿育女、白头偕老的姑娘,也就小羽一个了吧?如此荒诞的提议却让姚诚神色凝重起来。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中同四周一样变幻着时浓时淡的白雾。
“你愿意,和我住在寺庙里?”这句话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遥远的过去飘来的。
“从来、从来都是这么想的啊,”小羽的回答也莫名其妙,简直是在背台词。
“想得美,”他叹了口气,看似无意地瞅了眼头顶的天空,随即左手握着她的右手,抬到他俩胸前。“昨晚我翻爷爷的手印秘籍时想,结手印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人的左右手。如果换成两个人,一男一女,效果会不会更好?”
“一人一只手?”小羽望着自己的右手和他的左手,“不行吧,使手印时必然调动真气,两个人的真气怎么一同运转?再说你也没有真气。”
“我可以用你的呀,”真是越来越不当自己是外人了,“道家讲阴阳,密宗也有男女双修这一说,只不过常被世人曲解。当然不乏打着双修旗号猥亵女弟子的恶僧,这些不算。我的想法是,用手印将两个人的大小周天连接,阴阳互补,也许比一个人使能产生更大的威力。”
小羽思考了一下,确实,高僧们追求的是自性圆满,都是一个人悟道。景萧爷爷多半没试过找个女人来合使手印。
正想着,见姚诚松开她的手,手掌侧立张开,食指靠向拇指,其余三指之间也留了些许空隙。“这叫四方结,”他说。
她依样照做后,他将他的食指和小指对上她的,中指与无名指与她的一一交叉。他这么做的时候小羽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只有关系十分亲密的男女才可以实施。同为人的两只手,却如天与地、日与月那样有差别地紧密相连。
一只是万年奔腾的瀑布,另一只就是下方接载她的清澈池塘。
一只是船头挺立的桅杆,另一只是缠绕在他身上、为他承风起舞的白帆。
一只是酣睡的秋虫,另一只就是树上飘然落下、遮在虫子身上的小叶。
随后小羽就察觉到体内真气被启动,有一部分通过食指指尖流入姚诚体内,再由小指流回。这算男女双修的一种吗?还好这时香客和路边的小贩都还没开始登山,不怕被撞见难为情。
正寻思这个印有何功用,身边和头顶笼罩着山体的茫茫白雾竟然被清空了。不是被风吹走一般缓慢消失,是如同日光驱散黑暗那样瞬间发生的,一草一木和头顶的蓝天都清晰可见,太神奇了!
这时又见姚诚抬头上眺,小羽也跟着仰头。在二人正上方的高空横着架仙人掌形状的飞行器,蓝绿色圆柱状的舱体上有一条条竖纹,纹路上布满细针。主舱外还连着两只侧舱,如同仙人掌的分支。
这、这哪里来的?是来监视龙螈寺的,还是偷听她和姚诚说话?怪不得方才他说“想得美”,世外桃源的生活真不是唾手可得的。
“要不要把它弄下来?”姚诚嘴里说着,手掌下翻,拇指也对上她的,将二人原本竖立的手印朝地面的方向一寸寸按去。“这叫地结。”
小羽体内真气流动的速度更快了。抬头见那艘飞行器高度在迅速降低,同时舱体摇晃得厉害,显然不是自愿下降的,像是在徒劳地抗拒某种下压的力量。
小羽张大了嘴巴,正要发出“哎”的一声,姚诚蓦地将手抽回,头顶的飞行器如重获自由的老鼠,以超音速朝着西北方消失了。
“哎——”小羽这一声感叹终于出口,“和尚们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