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李光魏透过半开的窗户遥望着进程的车马长队。丫头坐在华盖香车中,他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他猜想此刻的她心中惶恐居多吧毕竟,一个家里犯事受连坐的平民小丫头,每往西前进一处,她离死就近了一分。
可真行,几千里路都被她走过来了,多少人被蒙蔽其中,连他都差点信了。他的眼线遍布大梁,消息灵通得很,在柴家军还一无所知时,他已窥得真相。不得不说温家这一步棋走得太险太绝,温在恒的冷血无情也所传非虚。可难为了那丫头了,温乐公主又不是什么良善女子,她冒名顶替了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望山居的戚伯算是白白牺牲了
“主君,此事若宣扬开来,西北和中土必起战火。咱们这几年的筹谋轻而易举就达成了。温家这么做也忒铤而走险了,对外引起战祸,在内受朝野非议弹劾,卫国公莫不是老糊涂了”虞伯道。
李光魏笑了下,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选上苑医丞家的丫头,估计不止替嫁这么简单。真正的温乐公主还能藏一辈子不成卫国公所求,不引起战祸必是首要的,即便打起来,若柴家军是头被拔了牙的狼,也没什么可怕的。到了那时,朝野的非议弹劾,都无关紧要了。”
虞伯思量了下,讶然道“主君的意思是”
“到甘州了,是与不是,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三两月,就可见分晓。”李光魏说着又回身望向窗外,“要看那丫头沉不沉得住气了。”
“卫国公得逞了,于咱们无益,主君看何时动手”虞伯问道。
李光魏沉默了会儿,苍白冷峻的面容在夕晖的映照下蒙上了浅淡的金色,幽黑的眸子染成了琥珀色,沉暮霞光,给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柔和。
改朝换代这么多年过去,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心知肚明,复辟大魏是不可能的了。唯今就剩下一个念想支撑着,推翻萧家,江山易主,就算是给祖上报仇了。纵观天下时局,东南的扬越王空有一腔造反的热情,却是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且从鱼米之乡招募的军队,受不得苦,不经打。能成事的还是西北这帮习惯了被风沙磨砺被霜雪吹打的糙猛汉子。
只是柴家当权,于他们也无益,甚至弊大于利。他们能安然存活至今,还不是因大梁的水够浑河清海晏,乾坤朗朗,他李光魏还搅闹个屁那时,找个僻静山头归隐田园,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努努力,再生个一儿半女,此生也无憾了。
万事俱备,只欠孩他娘。小别几日,还真有点想她了。他比她大一轮,在她扎着两个朝天鬏闹着要糖葫芦吃时,他已经走遍天涯海角,尝尽人间冷暖。十几岁的翩翩少年就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魑魅魍魉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太通透的人,一般很难真心喜欢上别人,何况他又诸多挑剔。偏偏遇上那丫头,纵他知道她是一个鬼灵精,跟他兜圈圈打哈哈,他还是对她生不出厌恶来。上回放她走,只因她的身份未查明,她是萧家女,他同她就绝无可能,再喜欢,他也不会犯祖宗忌讳。只要她不姓萧,管她是御医之女,还是马夫之女,他喜欢就够了。
暮色苍苍,炊烟袅袅。
西北天高地旷,白日的热气入了夜很快就散去了,凉风习习。舒婵沐浴后,头发绞了半干,想着出去走一走,吹吹风,好让头发干得快些,不想遇见了萧如诗。
萧如诗这两日忽然得了柴峻的照拂,既意外又欢喜。她让陈嬷嬷去打听了,只知温乐公主酒后撒泼胡闹惹得柴峻不快,并未探知根底。不管柴峻亲近她所图为甚,她都乐意配合。说不定歪打正着了呢
得意之下忘了形,她礼数敷衍也就罢了,对公主说话都连刺带挠的。
“温乐妹妹的头发养得可真好,又黑又亮,让人羡慕。我幼时头发稀黄,用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每次见表哥都被他嘲笑,揉着我的头叫我黄毛丫头。后来从姑母那得了一方子,才慢慢好起来。”
几回接触,时间虽不长,舒婵也大致摸清了萧如诗其人。不多聪明,眼高于顶,端着王府嫡女的架子,使着上不得台面的坏心眼子,和她母亲如出一辙。让舒婵不解的是,柴峻又不瞎,为何会那么相信她的话
“县主的记性可真好,幼时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舒婵微微笑道。
萧如诗嘴角僵了僵,慢慢扯开一个笑,道“西嫁路上,温乐妹妹几番死里逃生,可谓福大命大。听闻圣火教的总坛是个魔窟,淫秽非常,良家子若被捉了去,若不入教同流合污,就只能落个惨死的下场。公主得一邪教头目相助逃出生天真叫人难以置信,那邪教头目缘何不惜叛教舍命救你呢莫非妹妹许了他什么好处还有上回公主被前朝余孽劫持到力乾堡,那力乾堡是远近闻名的鬼城,早些年匪患严重,过往商队深受其害,女子落在土匪手里不死也被折磨疯了。要说她们还是没有妹妹的造化大,妹妹被掳走整整三日,大伙儿都以为凶多吉少了,妹妹却毫发无损的被找回来了,说是奇迹都不为过”
她啰啰嗦嗦说这一堆,无非是想诬蔑她的清白。舒婵不想同她多说,因为面对一个存心诬蔑的人,说再多,她都会固执己见,何必浪费口舌她能忍,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