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启:
这是「我」给「源稚紫」留下来的信。「我」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你」也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出于某个原因,我无法将事情的全部告诉你,因为我封存了那部分,所以,你是无法知道的。
因为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所以你只能留在源氏,而且这是某人希望你去做的事。相信你已经察觉到了——在那段被我封存的部分中,隐约有一个人,对你来说无比重要的人,被永永远远地遗忘了。若是放在以前,你一定会伤心难过,但现在,你应该只会觉得好奇,或许还带有那么点淡淡的难过。
这是好事。
因为往后的源氏命脉,都在你的手中了。我已经和源赖光达成交易,和阿夕也交代过了,当你能够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往了自己该去的地方,他们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而你只需要按照我规划的既定路线走下去就可以了。对于「自我」,或许「我」永远亏欠着,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得多,但老实说,「源稚紫」不应该承受这么多。将你留在源氏……我认为,至少在我看来,是现在的最好选择。
不要反抗,不要质疑,不要脱离应有的计划——你会理解吧?毕竟,这是某人最后的希望。”
……
看得出,她在写封信时,考虑了很多。正如阿夕告诉我的一样,源氏……退出了阴阳师世家,一晚上便从京都消失了,只留下了两个旁系——源博雅和神乐。旁系有多少我不知道,但至少主家从熟知的妖怪和人类的眼中完全消失了……
……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我应该做的,却只有按照她给的既定路线走下去。
只不过,远离京都一事,事实上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源氏的名声和荣华富贵,都与京都密切相关。
离开京都的那天,有许多源氏阴阳师选择与妖怪同归而尽,亦有因为要离开舒适安逸的生活,而不堪恐惧的族人自行了结。
我将这事告诉源赖光时,他正在和阿切对练刀法。纵然许多年过去了,幼年时见到的刀法,至今也并未生疏。我坐在草地上等着他们结束,却不由得觉得这一幕分外熟悉。
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和谁——
“……”
“阿紫?”一旁和我一起等着的阿夕轻声叫了我一句。
“哥……?阿夕,怎……么了?”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因为一瞬间的脱口而出,反而让我不知所措。
“……没什么。”阿夕退了一步,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叫我。”
“……嗯。”
于是,他们结束了。那似乎是许久之后,阿切第一次见到我,所以他轻轻地笑了,但很快,那种笑容被克制住了,他别过头,匆匆地离开了。
“什么事?”源赖光语气淡淡。
“族里很多人……死在家里。”
“怎么死的?妖怪杀的?”
“都是……自行了结的。”我小心地回答。
“知道了,让人把他们的尸体都挪到庭院来吧,别让其他人知道了。”源赖光语气淡淡,也不看我,只是带了刀离开了。
那天晚上,源赖光命人将那些族人的尸体搬到庭院之中,自己亲手点了火把,将其焚烧。
然后,我看见他上前,将白天和阿切对练的太刀扔了进去。
……
这样……
只要按照她给的路线,继续走下去……就可以了吗?
但是……
这样真的好吗?
源赖光……为什么会答应呢?他曾言,要为源氏的荣耀,人类的正义和光明……那把太刀,难道不是他一直拿着,为复兴源氏东征西讨的象征吗?阿切也是他为了这一切才……
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他也偏过头看我——但我不敢和他对视,因为我很清楚,这些所有是之前的我和他达成的。只不过,我没想到,牺牲会这么大。
他走过来说:“该走了。”
是啊……
离开京都,离开源氏待了百年多的故土,前往另一个地方。
“还会回京都吗?”有族人小心地问。
源赖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翻身上马。究竟是什么……让他答应了这一切?
我因此好奇,却从未问出口。
妖怪尚且有蜃气楼可以逃避,可人类……有人类之处,便有纷争。
那确实是远离京都和八岐大蛇的一座城,但也确实又是一片权谋争斗之处。源赖光不再练习刀法,唯有阿切与阿夕对练时,他会稍微驻足看一会。
也仅此而已。
源赖光很快在这片土地上立足,但我再也没听过他说要复兴源氏之类的话。
与此同时,阿切也向我们辞别了。
“别担心,我也不是再也不回来了。”阿切临走在马上说,“源氏在此已经立足,我也要去京都那边……大江山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