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德早有准备,来的时候,传口谕的太监已经提醒过他,因此他知花素律晕过去的事。
“回皇上,平安、平望、昌俊等五县因暴雨受灾,其中平安县最为严重。今早臣等商议,先由平安县所属常州支应,调以地方钱粮,余数不足,朝廷再补。”
花素律审视柳常德,这家伙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好像个忠义之士,可花素律看过剧本,知道这老东西从不憋好屁。
说得,好像顺利的话,朝廷可以不用花钱。但花素律敢赌,地方一定会不足,而且不会少。
花素律心里嘀咕,面上含糊着,好似随口问“平安等县,每年粮产储备如何”
户部尚书卢义道“平安等县土地少,常年每亩产量不到一石。按照记录,县上粮仓,应该有三四万石储备。常州仓约不到二十万石。”
“怎么这么少”
之前看记录,江南道、浙江道许多州的粮仓甚至到了百万石,怎么常州连人家零头都不到
武利智站出来对花素律解释“皇上,臣以前带兵时,经过剑南道。此处地势险峻,土地少,山石多。因此粮产低,储粮少。”
花素律点头,佯做无事。
她一个文科生,土地上这些事,压根不懂。
“储备这么少,常州的粮银足够应对”花素律略思索一番后“现在已快八月,这一场洪灾,今年的粮是毁了。到明年新的粮食下来,地方百姓都没有吃食,这期间,他们怎么过”
“柳相,你怎么做事的”花素律拍桌斥骂“等到地方缺粮再运,山高水远,要饿死多少百姓”
柳常德面上似有慌乱,像是没考虑到这一层“是臣失察。”
“你不是失察你是荒谬”
花素律将方才查看的地图扔出去“你在朝中几十年,地方上你也去过,你”
柳常德直直跪下“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说罢他咣当叩头下去,反给花素律整不会了。
不止是她,连同旁边的武利智、卢义、工部黄庭忠,还有国安,他们也没看明白。
骂人的话就在嘴边,现在却无法说。
这,她还没怎么着呢老狐狸不辩驳一下这么轻易认错了
事反常必有妖
花素律面上不显,脑子飞速运转。
可她病未痊愈,眼看cu又要烧了,她也没寻思没明白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牌。
“你先起来。”花素律装着怒意未散,说。
柳常德依然跪在地上“臣舔居丞相位多年,未尽人臣之责,犯如此荒谬之失,有误民生臣实在愧对皇上,愧对先帝”
糟了花素律想骂他的话,被他自己说完了
“臣恳请皇上降罪罚俸、贬官、或让臣回家反思,一应惩罚臣全然接受。”
花素律眼睛一眯,哦合着在这儿等她呢
借口软禁王穆慈的方法,根本不能用在柳常德身上。
这老家伙在朝中多年,族亲、门生、人脉无数,他们同气连枝,只要他错得不是很离谱,那些人便不会眼看着他受罚,遂他说什么罚俸、贬官,也不过听听罢了。
他想要的,大概是回家反思。
他是想躲过这一阵吗
躲什么是躲平安县,还是睢宁
难道平安县里面,他也掺和了什么
武利智与卢义大抵也寻思过来,只是他俩想的比花素律更深些。
柳常德为当朝宰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小县城之故能拿下一个尚书,却拿不下他这位丞相。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躲
书房里几人心思搁在肚里,各自翻转。
唯有黄庭忠摸不到头脑,他还是丞相门下的人呢是半点想不明白相爷这么干,为了什么。
花素律将心一横,管你想躲那个,你越想躲,我越不让你躲。
“如今朝中这么多事,朕又病着,丞相想躲清闲”花素律唇边带一抹阴戾的笑容。
“实是臣有过。”柳常德万分愧疚的语气,若不是花素律看过剧本,可真要信了。
“既如此”
武利智忽打断花素律的话,道“臣以为,此事事发突然,若依常例,柳相的处置并无过错。”
“哦”花素律轻蔑地笑一下,她不知道武利智突然横插一杠是什么意思。
文武两臣素来不合,他们不过面子上过得去,既如此武利智为何要提柳常德说话
武利智俯首道“臣以往带兵打仗,若战在紧要时,将领有错,如非大过,暂且放置其过,待战后一并清算。”
花素律半依在椅子上,深陷眼窝的大眼有一种阴鸷病态的眸光,她凝视武利智,修剪整齐的指尖轮番敲击座椅扶手。
哒哒哒的轻响在宽敞明亮的书房内,甚是清晰的回荡。
没想到,武利智竟然和她想起一起去了。
柳常德越要跑越说明有问题,决不能让躲过去。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