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丧,又从沮丧到痛苦,他一直没有吭声他知道天子还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不把这些想法先打破的话,他担心天子会做出蠢事来他在孙绍身边两三年,深知越国的实力之强悍,如果不是孙绍有一种他姑且先称为“忠诚”的信念,只怕大汉早就变成了过去他其实对孙绍并不是完全相信,但是除了相信孙绍之外,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虽然自负有才,但是他对能否和孙绍对阵却一点信心也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孙绍的良心
他把目光看向二三十年后,他不敢奢望自己能把太子教得比孙奉强,但是他希望尽自己的努力,把太子教导成一个知进退的天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保住现有的地盘就是最大的胜利
……
接下来的时间对孙绍来说变得非常愉快,曹睿主动向他表达了善意,希望与他加强合作,天子也对他十分客气,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还让太子主动和孙奉套近乎,刘禅倒没有太多的动作,他除了经常来和孙奉聊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之外,几乎不涉及国事,直到两个月后,蜀国的丞相长史马谡星夜兼程赶到了洛阳,才开始洽谈相关的合作事宜马谡带来了诸葛亮的意见,对李严封王之事大加赞成,同时建议下次东征的时候,再算上蜀国一份,他连将领都选择好了,就是眼前这位马幼常
孙绍一一答应,具体细节的商谈则交给孙奉去处理
谈判一直拖到又一个年之后,那些已经在波斯有了封地的将士们陆续带着家眷开始集结,孙绍安排在成都、豫章、青州、钱唐的大船接上了他们,趁着北风陆续南下,赶往特牧城集中二月,孙绍父子辞别了天子,赶往特牧城
四月,迪石港旌旗招展,三百多艘楼船将迪石港挤得满满的,孙奉带着庞大的船队即将离开特牧城,启程赶往波斯湾,这一去不知哪一年才会回头,从太后大桥到王后关凤都依依不舍,送了又送,将随行的王妃张瑜、夫人羊徽瑜怎么劝都劝不住
只有孙绍很淡定,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等着
孙奉费了老半天力气,最后保证每两年回来看一趟,大桥和关凤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
孙奉小心的将她们送下船,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到孙绍身边,躬身说道:“父王,儿臣要起程了”
直在看远景的孙绍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看着孙奉道:“一路顺风”
“多谢父王”孙奉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孙绍看见了,笑笑:“有什么话你就直接问”
孙奉尴尬的笑了笑,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他才轻声说道:“儿臣敢问父王,如果罗马人知道菲力普不是亚历山大之子,又当如何?”
孙绍无声的笑了,他背着手,慢慢向前走去,孙奉拱着手,亦步亦趋两人谁也不说话,一时只听到脚步声在甲板上回响孙绍慢慢的走到跳板边,抬起手,轻轻的扶着孙奉的背,将他推到跳板边,孙奉不解其意,却也不敢违拗,犹豫着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跳板
“奉儿”孙绍忽然开了口:“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没有在拿下泰西封之后立即进军罗马城,不是因为菲力普是你的弟弟,而是因为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拿下罗马不错,我们有世上最强大的战船,我们有世上最好的武器,我们还有世上最善战的战士,可是你要记住一点,仅凭武力,也许能征服象鲜卑、匈奴那样的蛮族,也许能征服象萨珊、贵霜这样同样以武力立国的国家,但是却不能征服罗马这样立国数百年的泱泱大国记住,打败不等于征服,就和罗马人打败了希腊人,不等于征服了希腊,安提帕打败了波斯,不等于征服了美索不达米亚一样到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行使武力的权利,但是,如果以为武力万能,那你就离失败不远了”
孙奉静静的听着,这样的道理孙绍已经给他讲过好多,这个时候再老调重谈,似乎有些多余,可是他知道,孙绍这么郑重的说这些,绝对不是因为分别在即,一个父亲忍不住再对儿子啰嗦几句那么简单他仔细品味着孙绍的话,忽然之间,他明白了孙绍的意思
是否进攻罗马,绝不是因为菲力普,而是要真正征服罗马的时机有没有到来
孙绍见孙奉的眼光一亮,知道他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笑了笑,伸手扶正了孙奉已经戴得很端正的发冠,轻轻的抚了抚他被西亚的风吹黑的脸庞:“唯强者能容人,我相信你不会容不下你的兄弟,你好好的去做,我相信你能做出最确当的选择”
奉躬身应命,再拜了两拜,吞声道:“父王保重,儿臣去了”说完,向后退了两步,一撩大氅,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楼船
关凤走到孙绍身边,眼巴巴的看着扬起了风帆的楼船,忍不住又流下了泪水孙绍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他伸出手拉着关凤的手捏了捏:“有这样的好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关凤抹了抹红肿的眼睛,抽噎道:“这一去又不知哪天才能回来,你让我如何不想”
“他没时间回来,你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