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客回来的周循看到周胤身上的官服,先是愣了一下,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丝自嘲的笑:“还是仲英升得快,这就九卿了。”
周胤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官服,随即又捞起印绶看了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越国人少,自然容易些。”
周循扫了周胤一眼,有些搞不清他的意思。周胤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有点情绪都会表现在脸上,按理说,他一到越国就做了九卿级的高官,应该很得意才是,可是现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得意,反而有些不自然,显得非常勉强。
周胤不好意思说自己虽然是长乐卫尉,可是这个长乐卫尉是个鸡肋,又不想在兄长面前落了面子,便匆匆的说道:“我去看看阿玉,还有一些礼物是带给她的。”
“唉——”周循一把拉住他:“你有礼物给阿玉,就没有给我的?”
周胤意外的看了周循一眼,他们兄弟姓格不太投,以前周循很少和他这样开玩笑的,换了孙绍反倒更容易让他接受一些。周循确实是硬装出来的,被周胤用这种眼光一看,不免觉得尴尬,松手又不是,不松手亦不是。
“当然有。”周胤虽然觉得周循有些假,可是还是很高兴,他快步走到刚抬进来的箱子前,打开其中一个,从里面取出一只长长的锦盒,塞到周循的手中。
“这是我特地为兄长准备的。”
周循本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这才一时兴起和周胤开玩笑,没想到周胤还真给他准备了礼物,倒让他意外得很。他端详着锦盒,暗自赞了一声。盒子不知是什么木料做成的,十分沉重,上面隐隐的还有几丝暗红的花纹,箱角和锁扣都用黄铜包着,做工十分精细,泛着柔和的光。
“这是什么?”周循好奇的看看周胤。
“一口剑。”周胤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口装饰华美的长剑,最让人挪不开眼球的是剑鞘上的七颗珍珠,颗颗饱满圆润,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周循却不以为然的笑了:“这花了不少钱吧?”
“这是朱崖新出的钢剑。”周胤一看到周循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觉得不爽,本来想转身就走的,转念一想,又详细的给周循介绍起了这口剑的妙处:“这剑是很贵,但它可不仅仅是贵这么简单,这是朱崖用新工艺锤炼出来的,削铁如泥,轻重合适,刚柔相济,杀人不见血。与这个一比,什么紫檀鞘、鲛鱼皮、合浦珠都是锦上添花之物。这样的剑只卖给雅士,普通人可得不到。要不是说是送给兄长的,人家还不卖给我呢。”
周循一愣,将信将疑的拔出长剑,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周循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他示意身旁的一个家将抽出长刀,轻轻一挥,长刀应声而断。
“好剑!”周循脱口赞道,爱不释手的打量着剑,随口问道:“这么锋利的剑,再加上这些名贵的材料,没有十万钱买不到吧?仲英,你破费了。”
周胤淡淡一笑:“兄长喜欢就好,钱不钱的不重要。”又笑道:“我去看看阿玉。”转身走了。
“仲英发财啦。”周循尴尬的笑了笑。
“他是长乐卫尉,当然有钱了。”一直站在一旁看他们兄弟说话的小桥说道。
“长乐卫尉?”周循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们三兄妹中,周胤是最没有心机的一个,他和孙绍这个危险人物走得也最近,可是没想到反而是他最先达到高位。自己虽然要娶孙鲁班了,但是能否凭借这个关系达到息的目的,他的心里并没有把握,孙权那个人太黑了。而周玉嫁给孙登,更是个未知数,孙登虽然已经被立为太子,可是他和孙权之间的矛盾也已经摆到了台面上,一旦失败,不仅孙登做不成太子,周玉也会跟着牺牲。
相比之下,周胤的出走反而成了周家最有保障的一个选择。
周循捧着剑,颓然的站在那里,神色沮丧。
小桥虽然没说话,可是她的心思和周循也差不多,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周胤挟着一只盒子,匆匆的走进了后院,登上周玉的小楼。周玉正坐在琴前,双手扶在琴上,却没有弹。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如一匹绸缎披在肩上,面色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连嘴唇都失去了往常的鲜艳。
“阿玉——”周胤心中一痛。
周玉缓缓的抬起头,打量了周胤一眼,眼神亮了一亮,随后又黯淡下去:“原来是兄长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周胤踢掉鞋,冲到周玉面前,怜惜的托住周玉的脸:“你病了?”
“没有。”周玉摇摇头,轻轻的推开周胤的手,她的手冰凉。“他给出了兄长什么官?”
“没什么,长乐卫尉而已。”周胤坐下,仔细端详着周玉,连连摇头:“阿玉,你肯定是病了。”
“是吗?”周玉无声的笑了笑:“也许吧。聪明反被聪明误,兄长,还是你的选择是对的。夫唯无欲,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阿玉……”周胤欲言又止,他咂了咂嘴:“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钱唐富春书坊新出的《新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