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冷风呼啸而过。京师的冬,冷,却安心了。辽东大捷,满清伪朝亡国的消息,令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多了一丝喜悦。即使西南起义军占了洛阳,但迟早要覆灭,辽东才是心头大患。新皇大赦天下,举朝共庆三日。
方溢儒倚在酒楼的栏柱上,疯狂地喝着一口口的冷酒。一旁的李郁欢早已烂醉如泥,满面红光地呓语着一些听不懂的胡话。
他面无表情地喝下杯中剩余的残酒,杨帆入关面圣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几日之后。杨帆的地位,显然是变得无可撼动了。如此功绩,先皇嘱托,让某些人眼红,某些人喘不过气来。
“京师,不好……不好……”烂醉如泥的李郁欢痴语道。
“京师没什么不好的。”方溢儒喝着酒,靠在柱子上,苦笑道,“京师的姑娘,美得很;京师的酒,醇得很;京师的……只是某些人,某些人……让人厌恶,偏偏他又是你无法触及的,而他要对付你,只需要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压死。”
“所以啊,京师的水,深得很。只恨我李郁欢晚生了那么几年,不然这丰功伟绩,他杨帆做的了,我李郁欢有何尝不可!”这个平日里恬静如邻家小男孩一般,谦恭有礼的少年,喝了几盅英雄泪之后,便将心中的压抑统统吐了出来。他眼角流了泪,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几日了。京师现在有多少人,恨不得立马飞到他杨帆马下,去捧他那靴子,哪怕是臭的也香。”方溢儒笑着摇摇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之前杨帆在辽东闹出的大动静。与其说是杨帆闹出的动静,还不如说是有人趁此机会借势造势,想弄出点动静,让这位未来的柱国能够执掌朝政罢了。
“方兄,你觉得以后,我还是如当初那般。和他杨帆执师生礼?”他侧头枕在胳膊上,喃喃道。
“不然呢?”方溢儒笑道,“你这身份,多羡煞旁人?多少人巴不得踏破他杨府的门坎。哪怕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丢点脸,做他杨柱国的学生,还能丢脸?既然都这样了,那么就忍下去。总有一天,他们都会老,都会死。只要咱们不犯错,朝堂之上,必将是我等的天下。”
“这种感觉真不好,像是被人操控着。”李郁欢酒意稍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冷笑道,“这次赴辽,我就知道先生没有那么简简单单去盟约。本来就想一同前去,呵。可叹我那老父,竟然将我迷晕在城门口。”
“不好说,说不好。现在是这么想,可当初呢?有多少人,想要他永远都别回去。所以啊,你爹圆滑,你太拼命,至于对错,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李郁欢撇过头,道:“那谁说了算呢?我那老爹?还是当今圣上?还是说谁说了都不算?”
方溢儒抬了抬眼皮,看到窗外零星飘起了小雪,呢喃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功高盖主。新皇年幼,你让先帝安置的几位辅国大臣如何能够看着他杨帆一家独大?慢慢看吧。”
……
……
“夫人,夫人,老爷终于要回京师了。”声音清脆如鹂。红玉的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
一袭华裳貂裘,徐蓉刚刚生下胎中孩儿,身体还有些丰满。肤色宛若羊脂白玉,“老爷要回来了吗……”她走出内厢,红玉撑起伞,将徐蓉襁褓中的小公子包裹严实了,道:“刚刚本家老爷来了,说老爷打了胜仗,辽东的野猪皮都给打跑了,圣心大悦呢。”
“爹来了?快,孩儿诞下来还没有让爹看看,这还没满月,他爹爹就要回来了,真好,真好!”徐蓉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站在厅堂之中的徐骥听到响动,回过头,笑道:“蓉儿来啦。哟,娃儿来,给姥爷瞧瞧。”徐骥那张死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拿手逗着襁褓之中的婴儿,道:“名儿给起了没有?”
“等着相公回来,之后再起呢。爹,相公他真的要回来了吗?”
“没错。今日收到的消息,过几天就到京师了。这小脸蛋,真好看呐。”徐骥道,“今儿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娘入冬以来身体也不怎好,还感染了风寒,所以你坐月子也没有来遣下人来府上帮衬。等杨帆回来了,一定带着这宝贝外孙回府上聚一聚。”
“恩,一定。”
徐骥罢了罢手,道:“那就好。就这么多了。你去歇息吧。话传到了,也看过你了,我也就放心了,走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有些话,说个杨帆听便好。他抖了抖肩上的披风,雪落在地上。杨府门前传来一声叹息,“味道不对呀。”
语罢,便走入了轿中。
京师的大街小巷,纵横交错,却又正正方方,恍若一盘围棋,而所有人似乎都在努力地找准自己的位子,只有站好立稳了,才有可能不被当成废子。
所以,所有人都在思考,到底自己该站在什么位置上,可悲惨的是,往往他们该站什么位置,取决于别人。
雪纷飞,京师巷尾,还是那座道观,飞檐高耸,造型古朴。坐落在此,无山无水的,香火少得可怜。瞎眼老道,双手合放在丹田处,抬了抬眼,问道“胡尘,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