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停朝三日之中,杨帆被撤爵的消息不胫而走。与徐家文定公逝去一样,老铺街也愁云惨淡。所谓墙倒猢狲散,历来都是如此现实。利民当的生意,依旧持续着往日的红火。杨帆一早便出了门。他在京师的日子不多了,有些人,有些事,他还要见一见,做一做,所以不能就这么在老铺街静等那被撤爵的圣旨。
章尧来过一趟利民当,不过杨帆没见他,只是叫梁福带了一句话,问心无愧就好。章尧朝着门一礼,便离去了。从此,他和凌河伯就此划清了界限。不管章尧过来,是处于何种原因,杨帆不见,那就是对彼此最好的祝愿。
杨帆列了一张单子,给梁福说过,上边的人过来,一律不见,最多就是捎一句话。有些是处于客套,有些则是一句忠告。
李郁欢跟着李道,在老铺街的一处暗巷,等了很久。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先生?”
李道捋须道:“等看到杨帆出去了,我们再去拜访。”他看了看天色,道:“怎么还不出来,难道就真的闭门不出来了?”
李郁欢自然明白自己老爹的老谋深算。如今杨帆失势,虽然不清楚刚刚征粮百万,荣光归来的杨帆,因为何事而被削爵,但无论怎么解释,结果终归就是失宠了,那么就不能与之为伍。他老李家向来不站队,李道在大理寺正卿的位子上一直坐到现在,也是因为不站队的原因。即使让李郁欢与杨帆交好,那也是当时杨帆身后是圣上的原因,现在既然圣上都收走铁劵,将杨帆的爵位给削了,这就是不是交情的问题了。
如果不是还要些脸面,这个时候,李道就应该和那群人一般,大肆斥责杨帆。不过他没有如此做,还带着李郁欢象征性地过来。这里头的学问。也是有讲究的。
过来,是一种态度,不见,又是一种态度。人生如戏。遇到什么人,逢场作什么戏,全凭个人。
李郁欢有些无奈,问道:“父亲,我能过去和先生告个别吗?”
“糊涂!你以为为父做这些。是为了自己吗?若是为了自己,为父还会让你跟着杨帆去南洋那个鬼地方去冒险?你还太天真了,不懂官场险恶,我们过来,就是给圣上,给某些人看一看态度的。”
“可是,我并不入官场,难道学生见一见先生,都要经过圣上的同意吗?”
李道摇头叹道:“古今多少学生,为了官道。对自己老师口诛笔伐,将自己老师当成垫脚石的。如今杨帆失势,若是还要和他走那么近,不就是告诉圣上,我们老李家不是站在圣上的后边,那不就成了朋党?即使你没有入仕,但若是有了这层隔阂,对你以后的仕途肯定有影响,所以莫要自误!”
……
……
杨帆走在前边,后边背着书篓的行之摇头晃脑地跟在杨帆身后。一边如今唯一的保镖陈王廷,警惕地看着四周。他脸上也带着些苦涩。原以为可以投身报国,没想到又是尴尬收场。大人物可以随意站队,但是他不同。自己本来就没权没势,也只能一条路黑到底了。
三人走到天桥下,眼尖的刘老头看出了是杨帆,走过去拱手一礼。从当初施粥到现在,他始终没有要斗的意思。杨帆停了停,抬头看了眼那个老字号。道:“刘老板,有什么事吗?”
老刘往里边招了招手,伙计将一瓶东西递过来。
“快中秋了。这里头的陈醋是我们刘记的招牌,您不嫌弃,拿去吃饺子正好。”
杨帆接过那个小坛子,拎在手中,道:“刘掌柜一番好意,在下哪有嫌弃的。如今削爵成了平民,还能有人想着送醋,也好。”他走了段路,在陈记布行停了下来,看到里边挂着的各式风衣新款,有些还加了自己的特色,不由会心一笑,便走了。
陈如花赶紧追上来,那水桶腰扭动着,等赶上杨帆几人,双手托着腰喘着气,道:“爵爷您留步。”
“是陈记的东家吧。陈大嫂有什么事吗?”
陈如花尴尬地笑了笑,道:“当初施粥一事,都是顾之卿那个老混蛋和陆一川一手策划的。小女子得知爵爷大义,如今远洋归来,对于当初一事,深表歉意,过来和爵爷道个歉。还望爵爷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陈记。”
“哪里的话,当初一事,在下也有莽撞。若是能和天桥下的八家商量着办,把施粥一事办的体面了,也是两全其美。现在想来,也是杨某人鲁莽了。”杨帆也不是不会做人,既然别人退了一尺,那他也自会退三尺。
等走到大康酒业,杨帆见到忙碌的葛聂,笑道:“葛东家都是一方酒王了,还这么亲力亲为,也未免太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了吧。”
“爵爷哪里的话。”葛聂还是很热情地端茶递水,请几位坐下。他看了一眼杨帆身旁的两人,问道:“这两位是……”
“他是陈王廷,是个武师。这位是行之先生。是个……教书先生。”杨帆看了一眼行之,这人也是个怪脾气。昨日自己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行程,他便一口要求要和自己一同前去。杨帆扭不过他,也没说答应不答应,随他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