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归元阵施行过后。

时光不知几何，陷入昏迷的创世圣者终于悠悠醒转。

虽曾有印象，然而此回万灵归元阵之威，竟连圣者也难以自保，其威力自然可想而知。因而他们在恢复神智后也不顾上理会云舵是否安好、唐翎是否仍旧逗留于此，第一时间便是张开各自灵识感知，查探俗世如今尚且还有几分残存，随后更受新一轮震撼惊吓得呆立原地。

广袤天地、无垠俗世竟仍旧完整，六族苍生更是安好，未受半点损伤！

“万灵归元阵本就不是为了灭世而创，吾……又怎会让其沦为灭世之技？”

惊愕之时，一声虚弱言语已自云舵甲板正中传来，将众圣者注意力重新引回云舵甲板正中。

白烟流溢，缠绕方才曾与众圣者生死相搏的瘦削身影，只是在他心口之上已受一柄早失却光泽的长剑就此贯穿，加之方才言语之虚弱，更是昭示着此人如今已是离死不远。

未待众圣者开口询问，唐翎勉力抬目，口中再吐出一句断续话语：“没想到……吾……居然能撑持至此……”

平淡一句说话，更叫众圣者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

先是见到身为万灵归元阵载体的绝影剑已然失却光泽，变得与凡铁无异，再有唐翎此般境况，众圣者已然猜到他自始至终所求为何，然而其背后深意，却仍旧需要创世之灵作出进一步解释。

“‘灵’，汝启动阵法，只为了自行了断？”

身为凡人之祖，“人”心思较其余圣者而言略微缜密了几分，虽也揣测出一些内情，然而最终还是亲口提出这句询问，以作求证。

“吾故意将万灵归元阵消息泄出，误导汝等入世干涉。只有如此，万灵归元阵才能尽揽天地众生本源，达成吾最终目的。”

得意话语过后，唐翎连连咳嗽，明显大限已至。

“为何？”

“为了一名凡人……如此解答，汝等可否满意？”

话音落下，一直缠绕于唐翎周身的白烟逐渐聚拢，化作三块拳头大小的本源晶石。

圣者本源·灵涤。

唐翎轻轻抬手，其中两块灵涤晶石就此向远方掠去，独留最后一块悬浮于原处，缓缓落到他脚下仍旧处于昏迷的九天面前，就此融入其体内。

“今日之后，吾等顾忌，终于能就此划下终点——创世之灵就此陨落，待得灵涤之气修补好她们体内残缺魂魄，一魂四体亦不复存在，芸儿魂魄也能从中得到解脱，重聚成型，步入轮回。”淡漠言语重现，却满是欣慰与坦然，“至于凡人唐翎……千年之后或许能与曾令他刻骨铭心之人重逢。”

众圣者见到此等痴迷之态，各自沉默，竟找不到半点谴责言语宣之于口。

“吾即将得到解脱，难道汝等不为此感到宽慰么？”

尽管询问之声未曾得到答复，然而此时此刻，唐翎已不再在乎，只沉醉于过往、如今以及未来之中。

“凡人间的恩义情爱确实可怕，吾流连俗世只不过千年岁月，却也被他们就此同化，所幸……”

一个一个词语从唐翎口中吐出，清晰回荡于四周。

“流连……俗世……千年，唯……一人……能……让吾……牵肠挂肚……心心念念……”

浑浊的双瞳再次散发出色泽，唐翎正努力回忆并唱出那首几乎遗忘的歌谣：

“小马驹，向前走，蹦蹦……跳跳……尾巴翘……”

“小马驹，向前跑，转眼越过小山丘。”

清脆回应歌声传来，叫唐翎已显僵硬的脸容浮出一丝错愕——

“大坏蛋，我来看你了。”

受万灵归元阵肆虐，唐翎此刻气若游丝，更无法视物，只能抬起双手，向前徒劳抓去：“芸儿？”

“是我。”

不知是谁轻轻握住唐翎双手，并将之放到一张本以为无缘再遇的脸庞之上。

“芸儿……”

“你这大笨蛋，为了我竟能做出这种蠢事。”

斥骂之声再起，也暗含疼惜。随即，重现倩影已将唐翎环腰抱住，似在重温昔日甜蜜。

“最后……我竟能再次与你相遇……”唐翎凄笑，“这样……足矣。”

“大笨蛋，待我重塑魂魄后，记得来找我。”芸儿注视着唐翎浑浊的双瞳，脸上那活泼的笑容并未退减半分。

“一定……”

轻微触碰感伴随着将唐翎回应之语就此封印在嘴唇之上。

“一定。”

自此之后，创世之灵再无半点声息，只在脸上留下几分解脱与安详。

“睡吧，翎。”

紧拥唐翎躯体，芸儿话语已近似梦呓。

“千年之后，你我再度相遇。我要你背着我走过山山水水，要你在饭后茶余给我说那些不好笑的笑话，要你陪着我一同入睡……你别想跑，也跑不掉。”

云舵之外。

远处，两道身影似是未曾受到万灵归元阵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