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坐在张枫院中花厅,已经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了。
他来得不巧,才刚到,张枫便被叫去张岩院中议事,这一议,就议了一个时辰,眼见得夜色渐沉,他不由心急如焚,坐立难安,负手在廊下不断踱步。
小厮曾提议去主院叫张枫,但被他拒绝了。
他刻意选在这种时候,就是为了避开张家人。
确切的说,是为了避开张岩和张家的老太太。
自从张老太爷死后,这两人便是张家的主心骨和掌舵人,他们亦是江家最精明的人,若叫张枫看到他,只怕又要怀疑他的居心。
相比之下,张枫就蠢多了。
他生性鲁莽冲动,做事只凭一时意气,从不考虑后果,这直来直往的性子,让元真格外安心,是以刻意结交笼络,投其所好,如此数年,两人竟成了知已挚交,过从甚密。
但张岩很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厌恶他的为人,曾几次三番要求张枫与他绝交,反叫张枫生出逆反之心,与他来往愈发密切了。
当然了,这其中少不了他在中挑拔离间,推波助澜,最终将张枫控于股掌之中,视他为异姓兄弟,对他言听计从。
张家是大萧名门世族,能让张家人对他死心蹋地,元真原本还是挺自得的。
可现在,他却恨不能从未与张枫相识过。
若不识得这个人,便不必涉入这夺嫡之争,江清歌自然也就不会找他从中斡旋,他也可以继续当墙头草,谁当主君就抱谁的大腿。
见风使舵,攀权附贵,是元真一贯以来的为官为人之道。
他靠此道混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可原本死掉的江清歌还了魂,却让他的好日子彻底终结了。
元真愈想愈觉得郁闷,一时又恨起江清歌来。
然而再恨却也无法。
他的把柄攥在她手里……
元真烦躁不安,一拳重重捣在廊柱上,适逢张枫急急赶到,见状忙问:“元兄,何事如此焦躁不安?”
“张兄?”元真看到他,忙挤出笑容应道,“此事的确甚急!不过,我却不是为自己,是为张兄担心着急!”
“此话怎讲?”张枫忙问。
“是……”元真看向左右,轻咳了一声。
张枫立时会意,忙屏退左右,又将他请至书房,邀请上座,关上房门。
“这下无人在侧了!”张枫看着他,“元兄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太子复活回京了,这事,你知道吧?”元真压低声音问。
“当然!”张枫点头,“这事不是秘密了!”
“那你可知道,皇上没死?”元真又问。
“没死?”张枫愕然,“这怎么可能?萧凛既要夺位,又怎会容他活着?”
元真瘪瘪眉,其实这事他亦是将信将疑,毕竟,他并未亲眼看到萧帝。
但当着张枫的面,他却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反神神秘秘道:“江家那位六姑娘,你知道吧?她精通灵符术法,用一纸神符保住了皇上的命,只萧凛不知道,当他是死人看待……”
“可江清歌死了啊!”张枫听得一头雾水,“她若真有那般本事,又怎会被暴揍横死街头?”
“她没死!”元真摇头,“她又活了!”
“又活了?”张枫惊呆了,“元兄,这话可不敢乱说!当日她被众人暴打之时,我身边小厮正好去打探消息,亲眼目睹她气绝身亡,连尸身都被扔去了乱葬岗!”
“但她的确活了!”元真认真道,“这是我亲眼所见,断不会有错!”
“你何时见的她?”张枫追问。
“昨晚!”
“昨晚?她有影子吗?她可与活时一样?她……该不是她的魂魄找上你了吧?”张枫的思绪瞬间发散开去,听得元真也一阵后怕。
他当时太慌张了,并未在意江清歌有没有影子。
但看她那模样,还真的像一只鬼。
一只花里胡哨妖媚入骨的艳鬼!
若是江清歌真是鬼的话,那便更难对付了!
而现在,她的魂魄就在某个角落里飘荡着,监视着他,看他有没有认真帮她做事。
这么一想,元真忙把张枫的思绪往回拉。
“鬼也罢,人也好,反正她是又回来了!”他轻声道,“这位的本事,你平日定然有所耳闻!她现在有通天遁地之能,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皇上复活之事,就是她一手促成!萧凛的行踪,她也是一清二楚!”
这番怪力乱神之语,听得张枫两眼发直,他愣了会回神,道:“可是,元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便算那狗皇帝活着又如何?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挑拔谢张两家厮杀,为淑妃母子铺路,我对他的仇恨,可一点也不比萧凛少!”
“那若是萧玦死了呢?”元真问,“若他死了,这皇帝对你,对张家,有没有用?”
张枫眸光微闪。
若是萧玦死了,狗皇帝自然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