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那天,学校放半天假,钱魁回到钱家庄园那个很有些气派的家。他才走到办公室大楼楼下那个宽敞的水泥地坪,就听到从二楼传来爸爸发脾气的声音——邹家横,你如果请假一天就扣发你一天的工资,你的任务就是看守那片玉米地。晚上没有人看守,如果玉米被盗了,还要你赔偿损失,把你一个月的工钱按损失的50%赔偿。当然你可以找一个人代替看守,特别是晚上看守房不能少人。
又听到那人求情,钱老板,我家里有特殊情况,就请一晚上的假不行吗?
不行!爸爸毫无商量的口气,让钱魁感觉他太苛刻了,正准备上楼去劝一劝爸爸,让他对做工的人宽容些。这么考虑时,突然有了尿意,钱魁便走到办公楼后边的公共厕所里如厕。
他脑子里浮现出邹家横——一个四十多岁的打工男人的模样,中等身材,黑皮肤,鼻子尖上有一颗豆大的痣,灰褐色,痣长的位置有些歪,整个人看上去比戏台的小丑还滑稽。
这个人好玩牌,也就是好赌,手气又不好,那次输得精光,连孩子上学买作业本的钱都没有了,他连夜偷鸡准备卖钱,刚出大门,东家的黄毛狗一叫,他慌了,被人抓住出了丑。
他妻子找一个远房亲戚说情,要他找一份事做,不能成天赌哦偷的。这样,那个远房亲戚恰好与钱魁的爸爸有些熟,便求他做点好事。结果,皱家横就被安排在大庄园中一处看守房看守庄稼,每月开工资。
钱魁只了解这些情况,对皱家横有些同情。他刚走出厕所,不知怎么的,就看见板着脸孔的邹家横走过来。他也是上厕所,钱魁站在外面等他出来问他,邹师傅,我爸爸脾气不好,你有什么事请假,要好好跟他说。
仿佛触发了d火索,邹家横高声道,老婆要落生了,我晚上要回去陪护,只请假一个晚上,你爸爸都不答应,太那个了。
钱魁说,你声音放小点,免得我爸爸听见了不高兴,我想我爸爸是说得通的,他不可能这么不通人情,我去跟你说。邹家横把声音放低,小家伙,你不要说,我和你爸弄僵了,说了也没有作用。
钱魁知道爸爸的脾气,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便凑近邹家横说,邹师傅这样吧!我爸爸叫你到看守屋去看守,你就去,等一会儿,我去代你看守一个晚上,你回家去陪护老婆吧!不要跟我爸爸讲,不过你明天清早一定要来,最好来早点,我还要上学去。
邹家横听钱魁这么讲很感动,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后捏着钱魁的手说,你不错。不过,我怎么能够要你给我顶班?要是你爸爸知道了,不要我滚蛋才怪呢?!钱魁把手从邹家横的手掌里抽出来说,没关系,有事我扛了。
在钱家庄园二楼办公室,钱百万绕着不过10多平米的房子走了一圈,又一圈,脚步很慢,像在考虑问题,不错,他是在考虑:如果邹家横非请假不可,那可以,我就换人。换谁呢?他把掐在手里的纸烟递到嘴里吸一口,就听到橐橐的脚步声。他熟悉,是邹家横走来了。钱百万背对着门口,还在考虑换人的事儿。
忽然,邹家横走进办公室主动说,钱老板,我不请假了,我马上就到玉米地那边的看守房去值班。钱百万转过身子看着他,问道,你想通了?
邹家横想到钱百万的儿子瞒着钱百万给自己顶班,他心里有些发慌,目光也不坚定。当钱百万以怀疑的眼神看他时,他不敢正视,腼腆地偏开头,支吾其词,钱老板,我这就值班去,你不要问了。
玉米地看守房在钱家庄园的西面,距离钱家庄园办公楼4里多路,钱百万见他答应了,马上安排司机小傅开车送他去。邹家横从颠簸着驶过一段路后,又缓缓停下的车上下来时,看着玉米地段中心那个简陋的看守房,里面空荡荡的,他的心情也是空荡荡的,甚至后悔不该听钱魁的话。
他想:钱魁么时候会来呢?要是他不来顶班呢,怎么办?钱魁是不是哄人的?
当小傅把车子掉头返回去的时候,他懊丧地东瞅瞅,西瞄瞄。看守房有一根房梁好像压驼了,要断了似的,他看了一眼却不经意。房梁下是一张供人休息的木板铺,铺上铺的一张缀有红绿相间花纹的草席。
他时而在上面坐坐,时而走出看守房朝来路上张望,他希望钱魁那小子说话算数。现在天快黑了,来路上不见一个人影,看来钱魁那小子真的在哄人,不会来了。
这会儿,邹家横的心也飞了,飞到老家麻将桌上去了,那炒豆子似的麻将声就像在催促他快去凑角儿。他自言自语,等天色还晚一点,我就来喽!至于这里的玉米地有没有人看守,关我屁事?
忽然,来路上出现一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那正是抽长身个的钱魁,邹家横看清楚了。他心里偷着乐,满脸绽笑,隔老远就叫,钱魁,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钱魁背着书包,准备今夜顶一个班,明天清早去上学。
走近这看守房的钱魁冲着喜出望外的邹家横讲,邹师傅,我说话算数,就像出家人一样不打诳语。邹家横说,我还以为你耍我,等会儿,你不来,我就要当逃兵。钱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