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东江车站以北四公里外一家废品收购站才开门,一个戴着眼镜的半老男人朝外一看,一个青年正站在门口,肩上扛着一只沉甸甸的编织袋。
半老男人问编织袋里装的什么,青年说,装的是废铁。随着走进塞满了废品的门店,将编织袋放下来,朝里面瞅着,店内只留一小块长形的空地走人;店门的右侧放着一台磅秤,左侧是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一把算盘什么的。
半老男人叫青年把编织袋里的废铁放在磅秤上一磅,144斤。青年指着桌上的算盘说,你用这把算盘算一算,一共多少钱半老男人摁一摁眼镜,把那个格外打眼的阴钩鼻擤一擤,之后淡淡地说,先要看你编织袋里是生铁还是熟铁,生铁和熟铁的价格不同,算法也不同。
青年“哦”了一声,正要问生铁是什么价格,熟铁又是什么价格,尚未开口,半老男人又叫他把袋里的废铁倒出来验收,哐当当地倒出来了,却不是一堆废铁,而是一把把七八成新的扳手。
半老男人惊讶地打量着,生疑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青年回答,你不要问哪里来的,你收不收半老男人闷闷地一笑,立马表明态度,我当然想收,可是你不说出它的来路,我哪里敢收
青年放低嗓音,告诉你,这是我昨夜从东江铁路工区盗来的,当废铁卖给你,你作熟铁或生铁算价都行,要不要
半老男人没有回答,微低着脑袋,像在思考什么。青年又绕到他面前说,师傅,你是怕我盗窃了这十多把扳手影响了你吗你放心,我再次告诉你,我叫徐四斤,偷这些扳手就是想坐牢。你现在收了这东西,把它藏好,随便给我几多钱都行。
半老男人摇着头说,我不想惹这个麻烦,我
不敢要你的东西,到时候被公安局的人发现了,有销赃的嫌疑,还会问一个销赃罪,我脱不了壳。
徐四斤双手叉腰,毫无惧怕的样子,还叫师傅不要怕,并讲出一个方法,师傅,你可以这样搞,你收了我的东西我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我一出门,你就报案,说发现一个青年背一袋扳手作废品卖给你,你怀疑是偷的,没有收,那青年就把一袋扳手又背走了。你了线索,如果抓住我这个坏蛋,不就算你立功了哪个还怀疑你收下了这一袋扳手再说公安局的人抓住我,问我把偷的一袋扳手弄到哪里去了我决不会把收了货的你供出来,就说甩到东江桥下的深潭里去了,这么做是犯罪,犯罪的目的是坐牢,想混一口牢饭吃。
半老男人望着脸上带笑的不知廉耻的徐四斤觉得他神经有问题,便双手一摊,说我的爷老子,你走,把这倒在地上的扳手一向装进袋子背走,我不想立这个功。我还怕掉脑袋呢
徐四斤无奈,只好把这十几把扳手捡进袋子里,却很在意半老男人说的“我还怕掉脑袋呢”这句话,背起装了扳手的编织袋正要离开门店时,又反问他,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强盗无死分之罪,何况我只是建议你收了这东西,就算你收了,一旦发现,把你捉住了,顶多定一个销赃罪,不至于掉脑袋吧照你这么说,我要掉几颗脑袋呢
半老男人伸手把桌上的算盘珠儿一摩挲,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在助势。他若有所思地讲,你偷走了铁路工区的扳手,那可是旋紧铁轨螺丝的扳手,如果螺丝一旦松动,铁路工人一时找不到旋紧螺丝的扳手,火车开过来,就很容易脱轨,原因是螺丝一松,铁轨也会松,如果那样的话,就会出大事故,也就是说火车都会开翻,到时候追查原因,抓住你,杀你一百颗
脑袋都不够,何况你只有一颗脑袋。你走,不要在这里啰唆了。
徐四斤背起那袋子出门,还回过头说,你胆子小,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凑巧,我才盗走这十几把扳手,那几条铁轨上的螺丝马上就会松动了吗我感觉没事,也不相信这好好的扳手作废铁卖没有人要。你这个收购点不要,总有其它的收购点会要的。半老男人望着他把手一指,滚远些,真是神经病。
其实,这个徐四斤只是有点心里变态,他的神经还是正常的。扛着袋子上了大街,他一直在琢磨半老男人的话,虽然听起来逆耳,却有些道理。
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铁轨因螺丝松动而松动,火车从远处开到这里来开翻了,那么就是出大事故,自己被抓住了就死有余辜,一定会杀头。
但那种可能性很小,他慢慢又镇定了。沿着路侧缓缓地走到北街的一块空地上,他想出了一个将这些扳手脱手的办法,不必要把它作为废品卖,作为废品卖的话其他收购点的老板也会像那个半老男人一样可能不会要,也不敢要。难得费口舌说话,他横下一条心,把编织袋里的十几把七、八成新的扳手倒出来摆着卖。
这会儿,他将倒空了的编织袋往地上一垫,就坐在上面随便拿一把扳手朝行人叫喊,好货,好货,便宜好货,一批厂家处理品,10块钱一把。他吆喝着时,心里在想这是偷的,要是东江铁路工区的人发现报案了,民警出来侦查,一下子碰上了我,也好,就跟着民警去,他们一定有车,就坐他们的车去,这比亲自去投案自首省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