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王子敏含泪扶起夏菊花的尸体,他本想就此把她葬在一个向阳的山坡,可为了让她丈夫杨春龙看上一眼,也为了让官府惩办刘品花作为一桩活证,他决计用那匹白马,用那匹呈悲哀颜色的灵柩般的白马,将她驮往北方一座城池。
他向刘大坤的家人要来一条长绳,即刻把她的尸体在马背上绑缚停当,又骑上红马,牵着白马悲壮而肃穆的启程了。
这可不比单个儿骑马,日行千里,夜跑八百。途中,刘品花醒过来一阵哀嚎,犟松了葛藤,王子敏再次给他紧绑。走了一程,又松开了,他向路边一个农户家讨来一根粗绳把他牢牢缚在马背后,直到近了那座城池,再无松脱。
王子敏昼行夜宿,走了两天半,才入得城门。一路上围看的人不计其数,有人边看边问,王子敏开始还讲述这案情,后来舌干口燥,讲厌腻了,别人问他只道,待见了案官再说。简单一句话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冥冥中有一种因果律,那就是算计人者,总被人算计。吴良心在王子敏去的那天夜半吃了一大亏,王子敏与杨春龙叙谈之时,他悄然跑开想去通报有人劫狱,可他才走到一条巷道口,双腿一软,恁地走不动了,想喊人,却怕牢狱门边的王子敏制服他。
王子敏进来就察看了牢狱附近的三条路径,在每条路口布下暗器,谓之“酸麻拴腿绳”,可持续一个时辰,过后便失去效用,被拴腿的人就能恢复以前的步态。吴良心恢复步态时,王子敏已走得无影无踪。
不过他庆幸王子敏的到来,他亲眼看见王子敏给了一百两银子杨春龙,更庆幸杨春龙没跟王子敏逃走,要是逃走,他做不成狱卒是小事,还会受到株连。
这会儿,他迫不及待地走入牢狱
对杨春龙说,你不是要死得痛快吗县官提审你,规定你交人头的日子快到了,你还差我八十两银子给我吧,我天亮就出去帮你找回那两颗人头。杨春龙从衣兜里取出二十两白银,多的全给他。他数一阵不错,狞笑着走出来,再把牢门锁紧,又在门边悠然打盹。
第二天吴良心离了监狱大院,贼眉一皱,鼠眼一挪,就从衣眼里摸出两块碎银,走到街口买一只鸡、打一斤酒出城门拎到他丈母娘的家。丈母娘欢欢喜喜迎接,办酒席招待。
丈母娘的女儿茴香正值十八妙龄,莲面生香,檀口绽红。她听母亲叫唤正准备给姐夫筛酒敬菜,提壶刚走近桌边,蓦地吴良心推开杯盏,一手揽住她的脖子,滑稽而狠毒地讲,幺妹子,今日我要借你的人头。
人头也借得的反问他的丈母娘嗔目怒视,以为他要戏弄女儿,欲出门叫人,吴良心就势飞来一刀,那颗苍老的头颅滚落在地,她无头也顽强地站立走了两步,随后便倒在血泊中。
这一下可把茴香惊得魂飞魄散,战栗着眼看站立不稳,吴良心一把抱住她,触摸到她胸前挺拔的两座山峰,顿生一份淫邪的欲望,便要伸手解她的裤子。
茴香见他杀了自己的娘,已是仇恨至极,倏地咬住吴良心的右手手背,他痛得尖叫不止,却推脱不开,茴香哪里松开。吴良心立马腾出左手,抓起那把带血的尖刀,在茴香的脖颈上使劲地划几刀,可怜这位妙龄少女顷刻之间便成了刀下鬼,其尸体同样横陈在血泊之中。
吴良心的右手背已被咬破,他到灶房刮些锅底灰沾上止血,了无大碍。又坐在桌边吃些酒菜,恢复了体力,便站起来,将那连着一些皮肉的茴香的头颅割下,把快刀一抹,插进腰间,找一根铁丝串起两颗头颅,搭在背上,出门投
城池而去。
未牌时分,吴良心交两颗人头给县官孙有发察看。孙有发问明原委,只道杨春龙丢弃的两颗人头已经找回,没有细察,吩咐下官将两颗人头用木框装殓。当晚再次升堂,传杨春龙、王玉环至堂上,喝道,你二人合谋杀人,究竟哪个是凶手
大爷,小生是真凶,罪该万死杨春龙悲戚戚地这么讲,只求快死,一可了结囚禁之苦,二可挽救小姐性命。孙有发即令杨春龙在案卷上画押就绪,并宣布斩刑日期,随即退下二囚。
这天,王子敏跃马进了城池,正往衙门赶去,忽听说县官孙有发今日亲赴城西法场监斩犯人,莫非春龙有险他心急如焚。侧转身提起一脚蹬下马背上气息奄奄的刘品花,扯动马缰,双腿一夹,那马腾跃而起箭一般飞向城西法场。
少顷,红马驰入城西,王子敏望见背项插着一根长长的死囚标签的杨春龙,由两个刀斧手押着走向一面荒僻的坡地,他高呼,刀下留人,冤枉,冤枉。
慢。孙有发见红马上跳下一个半老汉子大喊冤枉,便从轿子里探出头来把手一绕,两个刀斧手持械站住。
大爷,冤枉呀我弟子杨春龙被人诬告杀人证据不确凿,为何草率动刑王子敏拱手禀告,敬请大爷,澄清事实。
嘿孙有发冷笑着,脑袋一扬,那乌纱帽直摇颤。他乜斜着眼睛说,哪里的刁民,还想替死囚翻案证据何在快从实道来。
此处不便言讲。王子敏扯个虚谎趁机进言,大爷能不能把确凿的证据传与王某一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