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喜滋滋地叫妻子吴霜生火参锅,准备煮蛇肉,自己则拿来一把菜刀,将布袋的口子解开,再用叉子将有毒的蛇头叉住,让它不能动弹。如果一有不慎,被它咬上一口,中毒了,若抢救不及时就会丧命,所以他特别小心。
他的另一只手依然戴着帆布手套,按住乌梢蛇的头将它抓出来,摁在脚边的砧板上,然后挥刀剁下去,乌梢蛇的脑袋和身子从素常所说的七寸脖子处分家了,身子似乎还没有死,拼命地蹦生,脑袋似乎也没有完全死去,上面两只暗绿地泛着死光的眼睛并没有安详地闭合,而是大大地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仿佛对汉子充满了仇视和报复的企图。
忽然,吴霜从屋里出来,望着那汉子说,蒯泗荣,你注意一点,别让蛇咬着了。
怎么会呢我把蛇头都砍下来了,它还能够咬人么蒯泗荣自信地说着,便脱下那只做事成事却也碍事的大帆布手套,光着手准备摘取那血凝凝的蛇头把它扔掉。
可是当蒯泗荣的手一伸过去,那蛇头突然张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怎么也甩不落,痛得大汗淋漓。
他使劲地揪着那蛇头才把它扯下来,可是他的手马上就有反应,那就是发热肿胀疼痛。在慌乱中,妻子吴霜找来一根旧麻绳缠在丈夫的手腕上,防止毒气通过手臂向全身扩散。
这当儿,天空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不止。吴霜催着蒯泗荣说,快,快到镇上医院去排蛇毒,我陪你去。
夫妻俩携带雨具出了村口,才走到田畈,就下起滂沱大雨。他们继续往前面走,村路上已经起了泥泞。到镇上去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河面上有一架木板浮桥。
夫妻俩走到河沿,发现浮桥被汹涌的河水冲垮
了,正断成一块块的漂浮在河床之上。怎么得了过不了河。再沿河畔往西走十四里远的路,才有一座石拱桥,就算晴好的天气,由于路况佳,也得走一个多小时。
现在下起大雨,恐怕一个小时走不到,但是夫妻俩必须走过去,因为蒯泗荣要排蛇毒哦此刻,雨伞下的蒯泗荣额上豆大的泪珠直掉,他的那只被蛇咬的左手掌已经肿得像一个才从蒸笼里取出来的大馒头,他用另一手摸着它,心悸地说,不得了。
打着伞走在他旁边的吴霜问他咋不得了,他指着自己的左手腕,那根拴在上面的旧麻绳不知怎么松脱了。
蒯泗荣幽怨地说,吴霜哇,你是怎么跟我纪的绳子吴霜只好再跟他纪绳子,却怎么也束不紧,原来那根麻绳脆了,使劲过大就断成莝儿。
不由分说,蒯泗荣拼命地沿着河畔往前奔跑,他必须抢时间,快点跨越前面的那座石拱桥过河,到镇上医院去排毒。
吴霜见他恼怒地瞪自己一眼,然后朝前面奔跑,可是打着寸伞怎么也跑不快,因为戗着风,把伞面卷翻了。蒯泗荣干脆丢了伞,继续往前面跑,由于路上起了泥泞,他一脚不慎,摔了一跤,浑身是泥。
挣扎着撑起身子来时,吴霜也赶来了,见他嘴唇发乌,浑身打颤,雨还在不停地下,雨水已然把他淋成一只落汤鸡似的,他依然沿着河畔迈着艰难的步子,却没有开始走得那么快了。
吴霜把自己的雨伞移到他头上,瞅着他,发现他整个一条左手臂已被蛇毒侵淫,皮肤肿胀得泛起一层乌光。向来坚强的蒯泗荣开始s吟,他的s吟声和伞面上吹刮扑打的风雨声交织着,让人听起来生出一种凄婉的感觉。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镇医院的医生发现由一名妇女一手撑着
雨伞一手搀扶着浑身是泥的汉子走进医院大门。
那妇女慌慌张张地说,快抢救、快抢救,我爱人被蛇咬了。几个医生定睛朝那汉子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汉子左手臂肿得水桶一样大了,脸孔、脖子也肿得发紫。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镇医院院长过来仔细一瞧,摇头说,我们没法抢救,这病人来晚了,现在蛇毒攻心了。
转院行不行吴霜问。
说不清楚,蛇毒攻心,哪个医院都难以抢救。你还是转院吧。院长回答。
镇医院叫来救护车时,蒯泗荣正处在昏迷不醒之际。眼前倏地幻出一只刺猬,还冲着他说话,你这个狠毒男人活不成了,我总算报仇了。
蒯泗荣的灵魂已然离开肉体,望着那只刺猬讲,不是蛇咬了我的手指么咋与你有关那只刺猬张嘴就说出缘由自那回猎人捉住我被你带回家烧死后,我的灵魂就附在一尾乌梢蛇身上,伺机咬死你。纵然我不咬死你,你杀死那多刺猬已是孽债重重,它们的灵魂都会以各种方式报复你。
此刻,阳世的客观场面是,医生刚刚把蒯泗荣抬上救护车,就发现他气绝身亡。医生伸手摸一摸他的鼻孔,又扒开他的上衣检查胸部,然后对满脸焦虑的吴霜说,他的鼻孔没气了,胸脏也停止了跳动。
很快,蒯泗荣的灵魂就进入阴界,只见成群结队的刺猬灵魂围过来用尖利的刺条儿蜇他,他痛得放声哀嚎,往左边走不脱,往右边也跑不开,他的灵魂已然被一只刺猬精牢牢控制。这刺猬精像磁场一样的辐射能量,竟然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