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还是冷静下来了。
不知为什么,她听到奥利弗阴沉的笑声和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不仅没感到更加恐惧,反而有一阵久违的宁静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
奥利弗是在嘲笑她吗?不,她觉得奥利弗更像是在可怜他自己。
即使从今天开始,她将会背负着真相在这里停留,也不能改变奥利弗已经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的事实。
相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了,活着的时候受到霸凌的不是她,死了之后……她好歹从回忆一起来开始就是两个人,无论她多么痛苦,她都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类。
而奥利弗,奥利弗过去只有一个人,他深陷在轮回中的痛苦又有谁能知道呢?连诉说的权利都没有。
“也挺好的。”
丽贝卡也不相信自己竟然能做到在这个时候露出微笑,但她的笑容出现的正是时候,随着一种突如其来产生的解脱感,自然而然地便流露了出来:“可怜就可怜吧,以后我陪着你,就当是赎罪了。”
奥利弗猛得低下头,习以为常地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表情,而虞幸却看得清清楚楚,奥利弗放在桌面下的双手正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用的力气之大,直接让指甲嵌入肉里,渗出血丝来。
“真令人惊讶呢。”白毛女生的存在感忽而很低,忽而更低,她即使坐在座位上,都可能有很多人看不见她。
“丽贝卡,你的态度真是奇怪。”她歪着头打量丽贝卡,“愚蠢的是你,傲慢的是你,正义的是你,谦逊的也是你,你曾经追随着流言对奥利弗抱有偏见,现在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未来的命运,甚至无师自通开始理解奥利弗,这样的人性,我看不懂。”
“我自己也不懂。”丽贝卡坐在了最近的座椅上,本就染上了血迹的裙子顿时一片猩红,“我只是觉得,过去的错已经无法挽回,未来的时间也注定了要痛苦,但是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
“如果让我重选一次,我也总会觉得这样更好,与其在一次次的愚蠢和错误中无知地轮回,自以为是,露出那种丑恶的模样,还不如清醒地看着,让痛苦深入骨髓。”
“起码这样,能让我觉得我是真实的。”
虞幸十分捧场地开始鼓掌:“不得不说,你的确很清醒,我得感谢你,没让我看见一场在畏惧和怨恨中逐渐变得乏味的俗套戏码。”
赵谋咳嗽两声:“其实恢复记忆后躺平认命的戏码也不是很新颖。”
温青槐:“……”真就在npc面前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那可不一样,以我的经验看,之后再次进入轮回,丽贝卡是可以在奥利弗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说话的吧?”曲衔青突然问,她的提问对象是白毛女生,“既然噩梦存在,并仍有原谅的可贵能力,那么这一切就不应该是一模一样的重蹈覆辙。”
“哇偶,看来你的经验确实很有价值。”白毛女生开朗地学着虞幸给曲衔青鼓了鼓掌,“说的没错,既然已经不再跟着轮回,丽贝卡当然可以随意选择自己该做什么。”
她说着,目光盯向怔住的丽贝卡:“是继续扮演你原来的角色,当一个放任暴行重复的旁观者,还是在奥利弗被欺负的时候做那个主动打破虚伪的人,主动权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
“当然了,客观来说,我不认为你有足够的能力制止这件事,更大的可能性是你会因为帮奥利弗说话而变成所有人欺负的下一个对象,奥利弗经历过的一切,或许都会在你身上重演。”
丽贝卡摇头。
白毛女生笑道:“啊哈,不做出头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哦,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其实这样的惩罚对你来说,已经有些重了,你完全可以自己选择——”
“我的意思是,没关系,成为所有人欺负的对象也没关系。”丽贝卡眼中绽放出一抹一闪而逝的光彩,“我会说的。”
“我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剧情。”还没等丽贝卡说什么更坚定的承诺,奥利弗就嗤笑着摆出拒绝的架势,“反正每次都会重新来过,做什么事又有什么区别?满足你自己的道歉欲望吗?”
他的指甲陷在肉里,越来越深,渗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是习惯了。
“你觉得和我一起被欺负是对我的补偿?然后呢?你被欺负了,再轮回一次,他们可不记得自己欺负过你!只有你自己可笑的认为自己做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醒醒吧,轮回没有尽头,你这样做不过是让希望更快被耗尽。”
奥利弗声音嘶哑,句句尖锐,把讽刺摆在了明面上,更是头一次爆发一般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但正在旁听的推演者们却是面色古怪了起来。
这不就是拐着弯让丽贝卡别趟浑水,别来尝试被一整个班级孤立和欺负的滋味吗?
明明是好心,非得说得这么难听,没想到奥利弗也是个别扭等级满级的选手啊。
丽贝卡像是被吓到了,回到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奥利弗阴沉着脸继续自闭,白毛女生好像想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