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警报按钮就在资料室的外墙上,曲衔青没有怎么留恋虞幸倒下去的身影,她冷着一张脸,果断地去外面按下按钮,又走了回来,停在虞幸身前。
走调得越发明显的警报声响彻医院。
红光短暂地照亮了那些无人经过的黑暗的走廊,红黑相间的地方,就像是黑洞中渗出了一片片已经化作粒子的鲜血。
虞幸的尸体悄无声息地倒在地板上,喉管破裂,鲜血不断涌出,双眼半阖。他第一次以这种易碎且脆弱的状态出现在这么多人眼里,像一个不小心被雕刻坏了的艺术品。
赵一酒只见过虞幸被鬼物开颅的样子,即便是那个时候,虞幸也像一台运行完好的精密机器,只是损伤了外壳,依然动得欢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静静躺在地上,真的不会动了。
他一向阴郁的脸上无可避免地附上了一层更为浓郁的阴冷,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一种十分头疼的感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假的,但是,他很不喜欢看到这一幕。
死亡是不吉利的,见惯了尸体的人,终究会变得和尸体一样没有感情;习惯了死亡的人,将不会再对死亡有恐惧,他们会轻而易举地,失去了预警能力地跳进别人为他们精心挖好的坟墓。
即便只是恐惧医院的规则使然,赵一酒还是有点不想看到认识的人在他面前死去的样子。
这就是恐惧医院,只要死一次,人格异化度就会不可避免的上涨,死的越多,越沉浸,就越无法挽回。
赵一酒还年轻,相比之下,赵谋的接受度就良好得多。
曲衔青也在下一刻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赵一酒看向虞幸“尸体”的视线,她纤细高挑的身影映在了赵一酒视线的正中央,虽然没说话,但她的用意无疑被赵谋轻松捕捉到。
赵谋想,曲衔青不只是和外界的传言不一样,就连他也低估了曲衔青灵魂里美好的那一面起码她会像一个合格的前辈那样,为后辈阻拦暂时接受不了的东西。
有这样的队友在,赵一酒起码短时间内不会需要他担心。
“他还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任义轻声道,斯文的面颊好像有一瞬间的松动,红色光影伴随着警报器不断的转圈,一次又一次透过门映在任义的脸上。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任义语气里的一丝丝古怪。
“他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原来还可以这样,不过他还真是果断啊。”莎芙丽看着虞幸,这个角度看上去,虞幸就和那些被他玩过后残忍杀害的男人们一样,平躺着,了无生机。
但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将虞幸和那些废物混为一谈,即使虞幸倒在这里一动不动,她也无法对虞幸生出那些轻视和戏谑。
银发的漂亮女人感叹道“即便是亲手执行过残酷的刑罚,我也还是不愿意把任何一点伤害加诸于自己。懂得杀人、乐意杀人的推演者那么多,敢自杀的可寥寥无几。”
也不知她这感叹是说给谁听的,可能是说给观众听的
说完之后她又开始催促了“好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我们就下去吧,去大厅把韩彦先投出去出个气哎呀,你们在担心什么啊到底是一群没有死过的人呢,虞幸在死亡的前一刻意识被抽离,他好得很。”
他好得很,并不痛,这一点无论是曲衔青还是赵一酒都知道,但他们不满的本就不是虞幸会痛这一件事,而是死亡本身。
虞幸对死亡的态度多轻慢,他们就有多隐忧,有句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日”,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万一哪一天,就毫无预兆的真的死去了呢。
所以曲衔青从得知虞幸的新计划之后就不太开心。
在她看来,这个不要命的家伙能从对她来说那么遥远的年代存活至今,还没有被完全透支掉生命力,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事已至此,这确实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为了自己的私心去质疑虞幸,这种事曲衔青不会做。
她目光冷冷清清,最先向外走去。
接着是其他人。
被他们抛在身后的虞幸的尸体像是本能反应似的,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小拇指轻轻动了动。
这次虞幸不是要复活,只是那具已经被诅咒之力重塑过每一个角落的身体的生命力溢了出去。
就像控制系统离开,留下的只剩下一点点残缺的本能。
这一次的伤口没有再愈合,那具强悍的身体被封闭了“开关”,暂时陷入静默。
他确确实实被抽离了意识,此时正被包裹在一望无际的黑暗里,随着一种莫名的物质上下沉浮。
他已经和外界切断了联系,只有耳边还隐隐约约能听得到尸体周围的声音,他辨别出了赵谋的早有预料,辨别出来属于莎芙丽的感叹,辨别出了任义略有一丝古怪的语气,也辨别出了曲衔青和赵一酒的沉默。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虚无,当围绕着他尸体的那群人离开后,连警报声都在和他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时间,仿佛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