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绝愣怔一瞬,敛眉若有所思。
黑不见底的眼睛中逐渐有光,唇角勾起,双手在身侧握紧。
这幅样子金元瑶十分眼熟。不停遭受生活毒打的配角被主角从泥潭里拉出来拯救后,解放内心面对规划好未来的自信与势在必得。电视里都这么演。
但段绝是反派啊。难不成反派的事业线就此要风生水起然后平步青云了。
金元瑶五味陈杂,酸占大头。
跟他相比她就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还多余。
手边花田里的西府海棠东倒西歪,给金元瑶心疼坏了。段绝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深思。人陷入思考中一时半会儿就出不来。
金元瑶站这儿也是等,便走几步捡回桶蹲在已经成一滩黑灰的竹屋前铲灰。这玩意儿中有草木灰,听说能养花来着。
段绝回过神时,半亩地的粉色西府海棠上东一块西一块黑灰,粉黑撞色丑的一言难尽,远远看过去像沤在地里的粪,坏到发臭那种。
一直以为金元瑶是自己不舒坦就不会让别人不舒坦的人划掉,订正金元瑶是自己不舒坦连花都跟着遭殃的人。
需要提防的又多了一个金元瑶阴晴不定的性子。
金元瑶一看就知道段绝误会,单手叉腰笑出声。知识广度远不如我总算有一项让你仰望我
接下来的话尽可能用漫不经心的语调,无形中展示自己的脑容量,然后让量敲他一闷棍,“竹屋不是无情物,化作黑灰更护花。”
段绝眉头皱起,毫无逻辑,说的什么鬼话。
“听不懂太好了,我给你解释。”金元瑶兴致勃勃炫耀,“万物破土、生长、凋零自有定数,落叶归根化灰成土你以为就是结束吗错,这种结束是新一轮的起始,供养别的、新生的枝丫花朵,指不定还会进蛇虫鼠蚁肚腹。”
段绝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愣住。
呦呵,被唬住了,看起来还唬的不轻。金元瑶一口郁气儿输出去,神清气爽,蹦蹦跳跳回绣楼。
段绝远远跟在身后,一路敛眉沉思。
绣楼阁楼是一个四面招风、八角型的亭子。中心处摆了圆桌并一把金丝软缕
椅子。
笔厌来后,金元瑶又加了一把。
绣楼阁楼一半是划给笔厌的住所。
笔厌像对陈三那样寸步不离守在金元瑶身边。白天跟在身后,晚上躺在绣楼楼顶随时注意周围情况。一开始金元瑶感觉新鲜、特别有安全感,但安全感饱和到一定地步后就有点儿喘不过气儿。
尤其是烈日暴晒、倾盆大雨时,笔厌让她产生极重的负罪感。
金元瑶“从今天气你住阁楼。住阁楼也是保护我啊。阁楼就比楼顶多几片瓦,怎么,这瓦片能耐大到阻止你上天下地黑虎掏心的身手不能吧,那就去住阁楼。我的话你听是不听,去”
今天,也就是笔厌入住后的第五天,段绝要成为他邻居。
金元瑶又扛了条凳子上楼,气喘吁吁招手,“都过来,见见邻居认识一下。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看看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长啥样。”
段绝是个冷心肠,笔厌不爱说话。两个一天嘴里蹦不出十个字的人,让他俩开谈是在天方夜谭。
金元瑶做好自说自话的准备,但预料中的冷场竟然没来。
笔厌点头道,“小六。”
段绝回道,“笔厌,自上次中秋有一年了吧。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嗯你们认识
金元瑶一顿,脑子快速过了一遍三人关系,然后心态略崩。金元瑶和段绝是临时盟友,金元瑶和笔厌是五天主仆,段绝和笔厌是至少认识一年的朋友
擦,那我不就被孤立了吗
不行,得搭话,得拿回主动权。这俩人实力比她强,那势力上她必须压过去,三人小团体多余的那个人绝对不能是她。
“你们认识”金元瑶绞尽脑汁,只憋出来这么几个干巴巴的字。
“认识的。”笔厌点点头,“小六是主人身边负责录入功劳的执笔者,唯一不用跪地的奴仆。”
“不陌生。”段绝说,“笔厌是陈三最忠心的狗、手中最利的一把刀,替他扫清路上所有障碍。他们主仆心意相通,姐姐你吃过亏的。才过去短短几天,不应该忘才是。”
哇哦,互相伤害啊。既然是这个关系,那她好像不用太过紧张。
笔厌难得多话,“论阴毒,天下够资格做小六对手的人一
个手掌就能数过来。能在绝境中忠心耿耿以命换命,亦能在并肩时反手插刀背信弃义。主人不要忘记,主人是怎么死的。”
金元瑶头在两人之间来回,小声插进话“打个商量,加个前字区分一下我和陈三。”总是听着咒自己死呢。
“这个名字不会再用,以后叫我段绝。”段绝坐下,与金元瑶、笔厌两人呈三角,“小六是陈三身边负责录入功劳的执笔者,段绝是陈三的座上宾。”
目的和威胁同样明显,笔厌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