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染的是时疫,自然不能与她靠得太近。
不过,萧朔这几天也已经查清了,这次的时疫和先帝得的果然是一样的,只有与患时疫的人一同用膳,或者血液接触,才会传染,因而共处一室,其实是无大碍的。
内侍把太后推了进去,但没有到卧室,而是在外间,与太后隔了一张帘子,又有内侍把帘子掀开,可以看到太后正躺在榻上。
屋子的角落里,点着一个熏香炉,一缕白烟徐徐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显甜腻的香味。
礼亲王没有往前走,远远地说道:“太后,皇上来了。”
“母后。”
皇帝声音微涩地喊了一句。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喊过这一句母后了。
太后闻声吃力地掀了掀眼皮,当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皇帝的时候,那一瞬间,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眼神中迸射出了难言的恨意。
太后的眼神让皇帝不由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后面缩了缩。
“来人,推朕……”
他想让人把他推出去的,结果一扭头,就发现人都不见了,把他推进来的内侍们也全都退到了外头,还给他关上了门。
自己刚刚有让他们退下吗?
皇帝有些迟疑了。
可能有吧。
皇帝犹豫了一下,放弃了叫人进来的念头,向着太后说道:“母后,许久未见了,您近来可好。”
太后发出了比他更加虚弱的声音:“好,好……”
真要论起来,太后也就五十上下,素来也是保养的极好,现在看起来,她不但头发白了有一大半,而且,脸上也多了好几条皱纹,纵横交错,她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看着就像是已经有六七十岁了。
“母后,您好好养着,你的病会好……”
皇帝的心里有些难受,想要安慰她几句,谁知道,太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喊叫,打断了他的声音。
“皇帝。”太后艰难地发出声音,质问道,“你是想要杀了哀家吗?”
她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皇帝都中风了,她为了小儿子考虑也没什么不对,而且,又不是要夺位,只是一个摄政王。没想到,皇帝竟然为此要杀她。
被带到太庙来后,太后最初也只是气,气皇帝不顾母子亲情,直到,她知道皇帝要杀她的时候,怨气逐渐就沸腾了起来,变成了怨恨,压都压不住。
皇帝微微一叹。
他曾是想让萧朔杀了太后,可是,终究是母子,他还是没能狠下心,现在太后为此竟要怪自己?
是太后和秦惟先对不起他啊!
皇帝摇了摇头,一脸的难以苟同。
皇帝皱了下眉,屋里的熏香实在过于腻了些,闻着让他有点晕沉沉的,他不想多待了,就道:“太后。你想见朕,朕来了,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若是你没有要说朕就走了。”
太后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想见皇帝,但见不着,他们说,已经去给她递过话了,皇帝不愿意来。
皇帝是眼睁睁地要看着她受尽折磨。
直到现在,她病得快死了,才等来皇帝。
“皇上啊。”太后放软了声音。
她见皇帝一面太不容易了,她快要死了,她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
“恪儿啊,你是不是想要哀家死。”
恪儿两个字让皇帝的心头颤了颤。
这是他的小名,自打他登基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明明是和先前一样的意思,这会儿说来,反倒让皇帝的心里有些复杂。
皇帝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他想着,若是太后肯说上几句软话,愿意服软,他可以把她接宫去,与以前一样,让她得享太后尊荣。
“那么惟儿呢。你想要惟儿去死吗?”太后的声音极尽悲哀,双手用力抓住床单。
皇帝没有说话。
这种态度就像是一种默认。
太后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恪儿,惟儿是你的亲弟弟,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太后的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她本就憔悴的面上,更显凄哀,“哀家这辈子就生了你们三个,你们都是哀家的命根子。惟儿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当时太医都说养不活,你就天天过来哀家宫里看他,还亲手为他抄了经书祈福。”
太后几乎已是强虏之末。
她本来就因为十全膏几近衰败,也就是用补药强拖着,现在一染上时疫,就是病来如山倒。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点儿潮红,有如回光反照,她如今强撑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