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淮宁走后,皇帝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问一旁的刘公公:“朕若是没记错,官家旧居的封条还在吧。”
“是,皇上。”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吩咐道:“怀仁……你去一趟,宣官语白觐见。”
“是,皇上。”刘公公立刻领命退下,不到半个时辰,一身粗麻孝袍的官语白就在小太监的指引下进入御书房。
“草民官语白拜见皇上!”官语白恭敬地跪倒在地,微微低首,眼帘半垂,让皇帝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皇帝深深地看着下方的官语白,眸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大裕朝刚定,他还只是太子,才不过五、六岁的官语白俯在他膝上,开心地喊着“太子伯伯”,他还曾笑言让官语白好好学着兵法武功,将来他若登基,官语白将会是他手下的一员猛将……
当初的笑言似乎还在耳边,可是却已物是人非。
好一会儿,皇帝才缓缓道:“平身吧。”
“谢皇上。”官语白起了身,俯首而立。
“官语白,官家遭此大难,蒙冤受屈,你可怨朕?”皇帝问道,问题犀利而尖锐,一双眼睛更是紧盯着官语白,不愿意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禀皇上,若是说草民丝毫没有怨过皇上,即便是草民如此说了,皇上也必定是不信的。”官语白抬起头,坦然地看着皇帝,目光清澈,“可是草民时刻记着家父的教导……”说着他神色肃然庄重,“官家本是一介草莽,深受皇恩,才有今日的官家,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官家一案,罪在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如今皇上铲除奸党,为官家洗雪沉冤,还朝野朗朗乾坤,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皇帝面色稍缓,叹道:“难得你想得通透,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或者有何要求……”顿了一顿又道,“朕可以尽量满足与你。”
“草民在此谢过皇上,草民如今别无所求。”官语白表情恭敬,说话舒缓有度,“接下来草民就想着操办好家人后事,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而草民身为人子,怎么也要在亲人墓旁结庐守孝。”
皇帝目露赞赏道:“语白一片孝心,相信官大将军地下有知,可慰九泉。”他沉思了片刻,忽然提议道,“不如这样,待语白你为官大将军守完孝,再重返朝堂,为朕重建官家军吧。”皇帝确是真心,官家军骁勇善战,从无败迹,若能重建也确能成为他的臂膀,而且,官语白……如此出色的官语白,他曾视如子侄的官语白,他也想他能重归朝堂。
“草民在此谢过皇上的信任和抬爱。”官语白声音温和的说道,“只是以草民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只能有负圣上的器重了,如今草民武功尽废,体虚身弱,今生都无法再习武,恐怕是无力重建官家军了。”
皇帝大惊失色:“武功尽废,怎会如此?”
他也有些担忧官语白会对他怀有怨恨,可是,当听到他说自己武功尽失时,皇帝心中的震惊还是越过了那一丝的担忧,忙命道:“怀仁,速去把吴太医请来。”
“是,皇上!”刘公公立即指派了一个小太监前去请吴太医。
官语白羽睫微垂,眸光一闪,也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吴太医就气喘吁吁地进了御书房,也不等他行礼,皇帝忙吩咐道:“吴太医,你帮官语白把脉,看他身子可有何不妥。”
“臣尊旨。”吴太医起身领命。
官语白向吴太医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吴太医了。”
两人坐下后,吴太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官语白的左腕上,细细地把起了脉来。
待他收回手后,便听皇帝语带关切地问:“吴太医,官语白他如何?”
吴太医神色恭敬地回道:“禀皇上,官公子曾经受过重创,又中过剧毒,已伤及脾肺,如果一直仔细将养着,倒无大碍,但是切不可受寒,不可食寒性食物,不可劳累过度,不可……”吴太医说了一大堆禁忌后,又目露可惜地叹道,“官公子的武功尽废,实在是可惜了,而且以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宜再习武了,不然有损寿元。”吴太医忍不住多看了官语白一眼,两人也是旧识了,曾经的官小将军是王都最闪耀的新星,铁马金戈,然而才堪堪升起,便已陨落……
皇帝面露婉惜之色,心中有些窒闷,当初虽是被奸佞蒙避,但犯下错还是难以弥补。
这样一员大将,眼看着就此折损。
皇帝挥手先让吴太医退下了,这才对官语白道:“……既如此,那朕就不勉强你了。”说完,只见他神情一肃,沉声道,“官语白听旨。”
“草民在!”官语白立即跪下听旨。
“今特封官语白为安逸侯,二等侯,世袭三代,赐黄金千两,赐良田百亩,赐还官大将军旧宅……”
官语白看似专心地听旨,但心神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事到如今,就算是将整个天下捧到他眼前又如何,他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
一个时辰后,王都城东荒废了两年的大将军府旧宅又迎来了它的旧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