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兰问道:“道长,后来呢,那您夫人她?”
哪怕已经能猜到结果了,沈君兰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后来她死了,而我也因为心如死灰当了道士,所谓遁入道门了却尘世,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最终,我和她领养的孩子被人贩子掳走,父母也因为各种打击忧郁而终......”
“逃避并不能让自己得到救赎,反而让自己罪孽更加深重,这个道理我领悟得有点晚,但他还不晚。”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尤道长身上那份悔意。
不明真相的人以为他在修行,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在赎罪。
逃避几十年,并没有让他忘记痛苦。
脑子越清醒,内心的痛苦反而越强烈。
有时候选择忘记,未尝不是一种自我救赎。
爱一个人,也并非一定要寻死觅活才能体现自己真的爱对方。
能够忍受住悲痛,去承担自己身上的责任,了却对方的牵挂和未尽心愿,这反而更加有意义。
而现在,同样的选择摆在了江飞宇面前。
江飞宇本身就有年迈的父母要赡养,他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要抚养。
而李婉依那边,也有失独的双亲要照顾。
原本要两个人履行的责任,现在全部压在一个人身上。
是选择逃避,还是承担起身上的责任,就看江飞宇的选择了。
上辈子江飞宇死后,李婉依一人拉扯着孩子,还要照顾两边的老人,再加上外面追债人的逼迫。
如果说难,她比现在的江飞宇难上十倍、百倍。
至少,江飞宇有花不完的钱,有数不清的人脉帮忙。
只要他安稳地活着,就是对亲人最好的慰藉。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江飞宇朝尤道长行了一礼,感激道:“谢谢道长专程来点醒我,我会尝试走出来,承担起自己身上的责任。”
闻言,沈君兰和陆武涛都欣喜异常。
没想到,这位尤道长真能劝动江飞宇。
尤道长欣慰道:“你能想明白,我也就放心了。”
眼看江飞宇能听进尤道长的话,沈君兰趁机问道:“道长,我想请教一下,道家是如何看待感情的?”
沈君兰心中那点小心思,尤道长也不点破,说道:“道家最讲究的是随缘,缘分来了,就珍惜它,缘分尽了,是为解脱,正所谓修行在世间,出世成正果,尽一切缘分,但不追求一切缘分......”
陆武涛也不知道凑哪门子热闹,询问道:“道长,那道家是如何看待情欲的呢?”
尤道长介绍道:“道家并不避讳情欲,反而认为这是男女之情的开始,《洞玄子》开篇第一句即言:“夫天生万物,唯人为贵。人之所上,莫过房欲。法天象地,规阴矩阳......”
陆武涛兴奋道:“我就说嘛,情欲是人之本性,不应该压抑,也不应该苛责。”
沈君兰真想给这个家伙来一脚,好的不学,尽为自己的无耻行为找借口。
尤道长提醒道:“道家不禁—欲,但也不提倡纵—欲过度,更不应该以一己私欲玩弄他人感情,甚至以非法手段满足私欲,那样不仅犯法,也会沾染恶孽。”
布道一会,尤道长也提出告辞了。
“好了,既然此间事了,老道我也该走了。”
三人起身欲相送,尤道长却拒绝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哈哈哈......”
看着尤道长潇洒的背影,三人肃然起敬。
陆武涛不合时宜问道:“君兰,道长最后唱的那段话什么意思?好像很深奥的样子?”
沈君兰鄙视道:“叫你不学无术吧,那是戏曲《牡丹亭》中的语句,自己回去翻资料。”
陆武涛碎碎叨叨道:“有文化有屁用,有钱才是王道。”
江飞宇贴着李婉依的墓碑,亲昵道:“依依,道长说得对,我不应该逃避,而是应该承担起身上的责任,照顾好咱们的孩子,以及双方父母。”
“另外,我会亲手杀了曹亚—博这个畜生为你报仇......”
找回生存希望的江飞宇,可没有忘记曹亚—博这个仇人还在逍遥法外。
哪怕散尽家财,追杀一辈子,江飞宇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沈君兰和陆武涛默默站在一旁,没敢出声打扰江飞宇。
只要能让江飞宇活过来,哪怕是仇恨支撑着,也好过担心他寻短见。
......
夕阳西下的草原上,一辆拉草料的皮卡车在路口停下来。
司机指着某个方向,朝车斗里的男人说道:“我只能顺路拉你到这里了,你往西北方向再走5里地,就能到三道河子村了。”
男人递上一盒烟表示感谢,拿上随身的双肩包跳下皮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