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2岁开始跟着父亲戍守边疆,谢抚远的记忆中便总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风沙。
边疆是个条件非常艰苦的地方,至少他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这么觉得的。
谢抚远站在城墙上看过很多次日落,他看见夕阳在沙漠尽头透出余晖,看见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广袤的大地上,这里有着跟京城完全不一样的风景,但是谢抚远并不喜欢,因为他每天都要接受很多人的离开。
朋友,战友,兄弟,然后就是他的父亲。
火红的太阳渐渐被地平线吞噬,天边燃起一片云霞,远处的沙丘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下,异常美丽壮阔,不过片刻,地平线的尽头突然扬起了一阵风沙,那风沙遮天蔽日,如同黄色的海浪,向着周围打去。
“是沙尘暴啊”
“幸好没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
“唉”
“爹,我想去送送将军。”
“去吧,你本来也该去的。”
营帐外围满了身着铠甲的军人们,谢抚远在那些人的簇拥下,一步步走进营帐,又一步步靠近了最中央那具黑色的棺材旁。
众人的神情肃穆又悲伤,他们都是被战场磨练出了血性的男儿,可是此时此刻,却都经不住红了眼眶。
谢抚远一言不发的跪下来,苍白的脸上尽是悲恸过度的麻木。
他在18岁这年,失去了自己最敬爱的父亲。
夜幕降临后,皓月东升,今天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独自散发着微弱的光。
六岁的顾梦趁着父亲没注意,偷偷一个人溜到了营地外,她看到了不远处那棵粗壮但已经开始枯萎的大树,也看到了大树下埋头蹲在那里的人。
少年身上还穿着盔甲,胳膊上有被划伤的痕迹,他将头埋在臂弯中,顾梦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她感觉,这个哥哥肯定非常难过。
“哥哥,不要哭。”
小姑娘快步跑过去,奶声奶气的说道
树下之人动了动,缓缓将头抬起。
谢抚远的发丝凌乱,一张脸白无血色,眼睛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
他已经见识过太多的死亡,却依旧没办法面对亲生父亲的离开,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担起父亲临死前移交到自己身上的那些责任。
这个人的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也太吓人了,可是顾梦没有被吓到,小姑娘歪了歪头,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谢抚远没有动。
他感觉到那只肉肉的小手慢慢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带来一阵陌生的温度。
“不要哭。”顾梦有些笨拙的安慰道,她还是个孩子,没办法太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思,只能循着内心,把所有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爹爹,很厉害,我以后也会像爹爹那样厉害”
跟着身为军医的父亲一起在边疆生活,顾梦每天也会见证很多人的离开,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只记得父亲告诉自己,那些叔叔还有哥哥们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梦讨厌分离,所以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成为和爹爹一样厉害的人,让那些叔叔哥哥都能笑着生活在边疆,再也不用离开。
小姑娘抓起谢抚远的一只手,慢慢凑近了他,“我,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哥哥,你不要难过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沉默不言的谢抚远突然就笑了,也是啊,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说出要保护他这种话,的确是一件容易引人发笑的事。
顾梦看见他笑了,便以为对方是真的不再难过了,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个圈。
“梦儿”
远处隐约传来了一个声音,顾梦知道,那是爹爹发现自己不在所以出来寻了。
“爹爹我在这”
顾梦脆生生的应道
谢抚远安静的靠在树干前,黑色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出了女孩的身影。
那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散发出的光芒也被云层掩去了一大半,但至少,它还在发着光。
木兰歌一个人跑到远郊去浪了。
京城是个好地方,京城周围也向来不缺好景色,她悠闲的坐在小码头,眼看远方山色如黛,水波荡漾,四周清幽寂寂,水声轻拍着竹筏,在脚底迭荡回响,温柔又缠绵。
身后突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木兰歌晃了晃脚丫,侧身望了过去。
一位穿着浅红衣裳的年轻女子笑盈盈站在兰歌身后,她样貌普通,至多算是清秀,身上却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硬生生把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提了上去。
嫣红静默的站在码头中央,打量着不远处的人。
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裙,浅绿外衣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露出白皙的一小节胳膊,裙子的袖口处绘制着淡雅的艾叶花纹,脖子上坠着的颈链形似飞舞的蝴蝶,与她耳垂处的浅色坠子相得益彰。
乌色长发自然的披在脑后,只在耳朵处分出了两小缕,由浅绿发带轻轻束起,配合着两侧别着的流萤头饰,更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