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犹豫其实是很可耻的。

想要享受着这份最后欢乐的同时,雪莱还在承担着欺瞒所带来的折磨——不仅仅是这本身带来的负罪感,还有雪莱因为她离开后库·丘林会经历的折磨的内疚。

明明在这之前雪莱已经考虑过无数回该怎么做,但是只要再次面对狗子,她就会发现——

什么的考虑不考虑，她再怎么做心理准备还是会难过！！！

她是一条想要真诚地面对自己在意的所有人的蛇啊！！！

嘤。

【巨巨？】

系统试图疏导雪莱,但蛇仙女早就已经几个深呼吸平静下来，继续赶路了。

依旧是那样和斯卡哈聊严肃的，和狗子插科打诨，稍稍有那么点欺负他。

仿佛死蛇不怕开水烫了一样。

系统还是试图跟雪莱聊聊的,相比之下雪莱闭口不谈，似乎打算船到桥头自然直了。路上她还会跟斯卡哈一起交流一下魔法的使用,而库·丘林在一旁，也学习了不少。

比如符文魔法是利用媒介来召唤神灵或者作为发挥力量的中转,库·丘林从斯卡哈这里学了不少，却也在这两天学到了如何感受自然的力量。

又或者说,大地的力量。

不用吟唱,他单单使用符文，便迅速地召唤出了巨大的树形牢笼。

参天巨木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哪怕雪莱都愣了一下。

“……竟然还有点本事,看来不是没有脑子的。”

斯卡哈勉强地夸奖了库·丘林,随即库·丘林便看向了雪莱——明明是红眼，但雪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有点哈士奇化了。

她咳了一声，点点头,问他是怎么无师自通一般地做到这种地步的。

“去感受，去感受土地深处的律动。”他说：“就像雪莱上次教我的那样。”

但他也还是学了很久的。

哪怕是在路上跑圈的时候，他也在雪莱和斯卡哈没有看到的时候仔细地想着如何将魔力融会贯通地聚集起来，然后输出——这在雪莱口中是浑然天成不费丝毫力气的事情，可他做起来却很艰难。

哪怕知道方法却依旧犹如登天，这大概就是雪莱和他的差距，神和人类的差距。

狗子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以为她是个妖怪呢。

啧。

库·丘林并没有说多少自己的辛苦，因为一个英雄不应该将自己的付出挂在嘴边上——当他有了英雄概念时，他就受到雪莱的影响，不愿意将苦处宣之于口。

坚忍不拔，坚定不移，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做。

这才是高贵的言行。

库·丘林也不知道自己的进步是否足够大，因为无论是雪莱还是斯卡哈，都没有给他过于强烈的回应——斯卡哈其实是有些诧异和意外的，以至于暂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教授了。雪莱则抓紧最后的时间，试图把自己如何和这个世界的本源产生联系的心得教给他。

“这会很危险。”

斯卡哈说：“作为一个跨入神的领域而被诅咒的女人，我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他是个半神，终究不会成为神祗。你这样做，对他真的会有好处吗。”

“神诅咒你，是因为神惧怕人类力量的延伸。”

雪莱说：“为什么不让更多的人去触碰边界？或许这样……”

“神仙们就习惯了。”

神仙们会习惯的。

比如雪莱，她就很习惯。

一个神祗居住于现代社会，哪怕是失落了的上古六神，也依旧时不时要惊叹于社会的进化——起码雪莱是不觉得远古神能够真正地建造出这样现代的城市的。

神的力量来源于自然，又或者说人对不可知力量的崇敬。但神不及人类的是，在脚踏实地生活中摸索出来的灵感火花与经验。

直白地说，科技进步到最后，已经超越了神祗能够企及的范围。哪怕雪莱再觉得自己厉害，她也不能够按照自己的想象，捏一个北京上海出来。

她可以让山峦隆起，盆地凹陷，河流改道，却无法在一片平地上制造出用水、电、气交织出的水泥钢铁森林，以及他们生存的社会体系。

这是人类自己独创的东西，从历史中一点点地积累，哪怕是神明，亦无法盗走。

亦无法左右。

和最开始做神不同的是，雪莱觉得神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善神和恶神其实都无所谓，起码大家坐在一起吃泄愤小笼包的时候都觉得现在的时代很好。当发达的社会已经降服了她，甚至让她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了保护它而战的时候，她想……

她不仅成为了一个观察者，还是一个体验者。

而体验者，远比观察者快乐。

所以神明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雪莱私心是希望斯卡哈和库·丘林能够去挑战神明的威严的——这份威严是否存在都未曾可知，依靠着什么其实也很难讲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