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和两个姑姑在家住一晚, 第二天吃完早饭离开, 小叔刘卫国也一道走, 因为从公社去县城的班车, 每天只有早上一班, 要是赶不上这趟班车,只能走路去县城, 胡老太舍不得小儿子吃这个苦, 没有留他。
吃早饭的时候,刘艳坐在她妈身后,正对面坐着小婶婶曾妙妙,哪怕她一直低垂着脑袋, 但刘艳还是眼尖地发现, 她的眼圈发红发肿,像是狠哭过。
看来, 小婶婶跟去县城的事,没了着落。
队里初四恢复出工,刘春生初五离开家, 陈春红帮他收拾行李,带上一套换洗的衣服, 一床棉被, 吃饭的碗勺, 喝水的杯子,最重要的证件不能落下,把家里的小鱼仔和炸年糕也给装上一些, 最后又拿了二十块钱和十斤粮票递给他。
刘春生见了,没有接,满脸错愕,又有点不敢置信,“这么多”
他没忘记,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转业去县里的纱厂报道,媳妇只给了他五块钱,他娘什么都没给,说他有了好单位,是去享福的,还和他念叨别忘记了,小弟还在队里种地。而那时,他退伍前的工资和津贴,一半是给媳妇,一半是给他娘,他身上从来不存钱。
“穷家富路的,你人在外面,身上带上这些也有个保障,家里现在不缺这点东西。”
刘春生听了,只觉得鼻子微酸,眼睛辣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傻愣着干嘛,接着呀,”
陈春红催促一声,又叮嘱道“钱和票分开放,你棉衣里面有两个暗袋,十五块钱整钱和五斤整粮票,分别放到暗袋里,零散的钱和票就放在外面口袋里,这样拿的时候方便,另外,你的所有证件,放在背包最里层的暗袋里,可都记住了,东西放在固定的地方,别到时候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找。”
“记住了,都记住了。”
刘春生忽然两手一伸,直接把媳妇抱进怀里。
陈春红先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心里是又惊又羞,挣扎着要推开他,却又听他说道“我就抱抱,放心,孩子们都不在。”
听了这话,陈春红恼得使劲掐了下他手臂内侧的肉,嗔骂道“好好的,又发什么神经。”倒没有再推他了,只是不大习惯,大白天的搂搂抱抱,浑身绷得有点僵硬,掐他时,看他浑不在意,手上的劲又加大了几分。
谁知,却惹来刘春生一声轻笑。
只见刘春生放开了人,“现在大冬天的,身上棉衣厚实,要掐还是掐手背,嗯,给。”说着,特意把手背递到陈春红面前。
陈春红一见,立时瞪圆了眼,“你以为我不敢掐,是不是”
“没说你不敢,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挨过。”
陈春红顿时有点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谁要掐你了,你皮厚不痛,我手还痛。”然后,直接不理他,把钱和票扔在旁边的桌子上,转身往外走,只是走到门边时,停了下,回头说“赶紧的,把东西收好。”
“哎,好的。”
刘春生傻傻地应道,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高兴地笑了,真好,她还愿意理她,而他也还没像前世那样,让她失望透顶,并且,这辈子,永远不会了。
随着刘春生的离开,随着队里正常上工,年味渐渐淡去,生活重归于忙碌,一切又恢复了过年前的作息,因为刘春生带走了一床被子,刘艳暂时告别了自己的床,不得不重新搬回去和她妈一起住。
刘春生一走,刘艳和大哥刘军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反倒是她妈和二哥刘华,时常会念叨几句,也不知道他人在市里怎么样了工作适不适应,顺不顺利
期间,小叔刘卫国回来了一趟。
小婶婶曾妙妙为了跟去县城的事,和他吵了一架,一开始,是俩人私下里关门在房里争吵,当时胡老太不在家,去了养猪场,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吵了什么,这件事原本和刘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他们夫妻吵架,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谁知后面,曾妙妙突然跑过来找陈春红,求陈春红同意他们在县城里买房子。
别说刘艳兄妹三人,就是陈春红自己,当时也蒙了一下,如果曾妙妙态度强硬一点,或是朝她撒泼打滚,她肯定一句话怼过去你们要买房子,关我屁事。然后把人拎起来,扔出门外去。
偏偏曾妙妙哭得跟水做的似的,呜呜咽咽,伤心得连个话都说不全。
陈春红叫二儿子刘华搬了把椅子过来,亲自把人扶坐下,“你们要去县城里买房子,你们决定就好,问我干嘛。”
“我们没孩子哇”曾妙妙刚起了头,又哇地一声,伤心得大哭起来。
陈春红让她哭得烦燥,随手拿了个小簸箕,重重地砸了下灶台的台面,大喝道“好了,别哭了,哭哭哭,能解决问题吗”曾妙妙一时吓得哭声都有点接不上来,打个响嗝,含着泪花的双眼,害怕地望着陈春红。
哭声倒是止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春红提了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