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夫妻俩的唠嗑,陈春红自然不知道,她大约没料到,第一个看出她变化,并相信她的人会是队长媳妇孙氏,从队长家里出来,她只是觉得孙氏对她有些过于客气了。
刘家村离县城大约有四十里的地,要是一个人,陈春红会走路过去,眼下带着三个孩子,小女儿还小,于是先走路到公社,在公社的街上,正巧有一趟去县城的班车,于是带着孩子搭乘了班车。
眼下正值农忙时节,几乎没有什么人外出,车上十几个位置,只坐了零星几个人,大约是赶到城里去办事,她们母子四人一上车,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因为一般大人外出办事,很少会带上孩子,而且还带上这么多。
“哟,大妹子这是去城里走亲戚呀”买票的时候,售票员大姐热情地搭话,估计是坐车的人少,开口说话的机会也少,好不容易碰上个人,趁机多说句话,特意看了眼刘军,像刘军这样白白净净长得微胖的孩子,很少见,看着就让人喜欢,于是又笑着夸赞了一句,“你亲戚家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刚要回话的陈春红,听了这一句,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刘军突然被夸赞,羞红了脸。
刘华刘华头一回坐车,整个人特别的兴奋,一上车后,跑到了车尾,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充满了新奇。”
刘艳年纪小,被她妈抱在怀里,微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睁着圆溜的大眼,声音清亮道“大婶,这是我家大哥。”
话音一落,那位大姐脸上的笑容一滞,神情尴尬地看着陈春红,嚅动了下嘴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呀,我家老大在亲戚家住过几年,亲戚家的条件好,把孩子养得很好,也难怪大姐认不出来,别说大姐,就是我当初第一回去看孩子的时候,都差点没认出来。”陈春红对着大姐笑着解释,刚才问题太突然了,她犹豫着该说出事实,还是含糊过去,不让别人难堪,所以一见小女儿说出事实,她索性大方地打圆场。
听了这话,售票大姐神色一松,毕竟亲妈都没认出来,何况她这个路人,人家给她递了梯子,大姐也是活络人,顺着梯子而下,“看我什么眼神,仔细看看,孩子眉眼间,和大妹子挺像的。”然后又夸赞起刘艳,“你家姑娘也长得很好,多亏了她机灵,刚才呀,提醒了我。”
说瞎话,绝对是睁眼说瞎话。
刘艳在心里暗暗吐糟,虽然家里没有镜子,但她对着水缸还有池塘水照过,头发枯黄,脸上没肉,肤色暗黄,跟个难民似的,哪能叫好看,再说她机灵,刚才说出那句话时,对方指不定心里怎么埋怨她。
“孩子小,不懂事,可不经夸,”陈春红说着,看着车已经启动了,二儿子还在车里窜来窜去,忙回喊了声,“华子,过来,到这边坐好。”这会子车上没人,要是人多,可不兴孩子坐座位。
然后不好意思朝售票大姐笑道“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就是闹腾。”
“可不是,我家那两个差不多也是这般大小,两人只差了一岁,在家里那是天天打架”
果然,什么时候,结了婚的女人聚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孩子,而且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中间,有人上车,售票大姐去收了一回钱,又重新过来了。
下车的时候,两人已经把家里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大姐姓骆,家就住在公社附近的村子里,她男人是县里运输队的正式工,她现在是个临时工,专跟着县里到公社的这趟班车,这趟班车,一天两趟,上午去县里,下午从县里回来。
末了,还叮嘱陈春红,“下午四点前一定要过来,不然车子开走了,只能走路回去了。”
“记着了,谢谢骆大姐。”陈春红道了谢,才离开,从公社到县里,票价是两毛钱,三个孩子,刘军正处于可买可不买的年纪,骆大姐免了票,因此,陈春红只买了一张车票,付了两毛钱。
刘军感叹了一句,“这位大婶,可真是好人。”上次三伯送他回来,坐车从隔壁县坐到县城,又从县城坐到公社,三伯和售票员说,小孩子不用买,售票员不同意,最后买了个半票,还没有座位。
陈春红听了,笑着斜了眼儿子,“是见她夸你长得好,还是因为她夸你是亲戚家的孩子”别人不说,她还没留意到,以前只觉得大儿子在他三伯家吃得好穿得好,把她儿子养得好,她家占了便宜,她就很开心。
可如今一对比,看着黑不溜秋的二儿子,还有面黄肌瘦的小女儿,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自己养在身边的孩子,倒没有别人养得好,还有身上的衣服,差别也很大,难怪别人看不出来是一家子。
也太扎心了。
这么一想,陈春红暗暗下了决心,以后是她当家作主,她一定要把二儿子和小女儿也养得跟大儿子一样,原本打算去邮局取钱,然后去供销社采购的念头,一下子变成先带孩子们去国营饭店吃顿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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