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从来都不畏惧黑暗,因为他本身就身处于深渊。
一个稚嫩的孩子,心里原本有着这样那样天真的想法,即使是遭遇大变,拖着一副病体,也总想着会有一天出人头地报答父母亲人。
在崖底的日子,每天都是阴沉沉的,就连空气都透着一种阴冷而潮湿的味道。
他们栖息的山洞之中遍布着青苔,鼻子清嗅之间还隐隐地有着蛇类的腥气。
这原本就是一条黑蟒蛇的居所。
因为他们的不请自来,这只黑蟒蛇就只剩下了两条路,离开或者死亡。
掠夺从这里就已经开始了。
他原本天真而幸福的童年生活,也就在见到那黑蟒蛇的鲜血之时,彻底的结束了。
而这一切也不过就只是噩梦的开始。
天生体弱,每日用药罐子温养着才能够活到现在的他,如何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生存呢
一开始,母亲还外出去寻找药材,用她那恢复了一丁点儿的灵力,疏导着他体内经脉的结块儿。
但是这样总不是办法。
找来的所有药材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包括母亲和弟弟身上那一丁点儿的灵力。
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那个原本会对着他温熙的笑着的人,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冷淡了。
母亲原本就受了伤,又把所有的灵力都用来温养他的身体,终于,在一次采药时不慎摔落,左腿被硬生生地摔断了。
这个时候其他就已经知道,对于母亲和弟弟来说,他活着就是一个累赘。
即使他们并没有说些什么,甚至还尽力地外出替他奔走,但是巨大的恐慌和愧疚还是笼罩了他,让他每日不得入眠。
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这一切都是些梦境,等他一觉醒过来,他还会在家里的院子里晒太阳,父亲会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书念给他听。
母亲会笑嘻嘻的在旁边洗着水果,而弟弟虽然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但是总会回来给他讲这一天,他觉得快乐的事情。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他在那一天终于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甚至永远不希望自己再醒来。
但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听到了有人歇斯底里的痛喊。
那尖锐的嘶哑的叫声仿佛蕴含着极致的悲痛,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艰难地从那美梦之中苏醒。
头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好像都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雾。
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刹那,那尖锐的嘶喊声就消失了。
他看见一只向他伸过来的手,那只手原本应该是纤细而柔美的,但是现在上面却已经遍布了伤口。
这只手颤抖的想要抚摸着他,但是悬在半空之中,许久都没有落下来。
直到弟弟冲了过来抱着他,用他充满着庆幸和喜悦的泪水将他彻底唤醒。
那双手的主人都没有过来触碰他。
从这个时候起,宗政伯夷就已经知道,母亲
,要放弃他了。
这一天到来的比他想象的要晚上一些。
他之前原本以为这一天他会伤心难过之极,可能还会愤怒地冲上去质问她为何不能履行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但是等到这一天真正的到来,他才明白,他无法怨恨。
有人生来就多智近妖,也因此有了一个说法,过慧易折。
宗政伯夷就是这么一个人。
小时候父亲总是会用那种忧虑的目光看着他,说他像极了自己的小叔叔。
那个在十五岁就陨落的天才。
宗政伯夷明白,父亲希望他能够活得自在一些,快乐一些,也能健康一些。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够做到的,于是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学会了伪装。
为了让他那永远操心的父亲,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欣慰。
而现在,他也能够用这样平静而自然的伪装骗过母亲和他那愚蠢而天真的弟弟。
他用那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之后发生的一切。
母亲已经疯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事实。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用如此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曾经深爱的家人,甚至毫无波动地看着她发疯。
看着她实施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她想要让他,让她这病弱的大儿子,给自己健康的弟弟献上一副聪明的头脑和七巧玲珑的心思。
她要,那就给她。
总不过就是那么一副皮囊,原本还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于是他异常平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的到来。
等待着他之前万分爱重的母亲拿着刀子递到他的手中,让他甘愿挖出自己的心肝儿,甘愿割去自己的头颅。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包括母亲给予他的死亡。
原本以为,用不了几天,他就会结束这个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