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却生机蓬勃,开状饱满,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着的。
“姑娘,给——”
老板递来一条毛巾:“擦擦身上的雨水,别看天热,还是容易感冒的,而且热伤风不容易好。”
说完,也不管沈婠作何反应,直接往她手里一塞:“放心,我老婆洗过的,干干净净。”
“……谢谢。”
老板摆摆手,摇着蒲扇坐回太师椅上,旁边有个小窗,就是他之前伸头出来叫住沈婠的那扇,窗前摆了张木案,案上放了个搪瓷盅。
此刻,他旁若无人地窝进椅子里,闭着眼睛,小曲儿哼哼,优哉游哉,好不自得。
沈婠收回目光,拿起毛巾擦头发,一股淡淡的洗衣皂清香传来,手里的毛巾触感绵软,却不像新的,大约是洗干净后,还用滚水煮过。
可见这老板的妻子,必然是个蕙质兰心、体贴贤惠的女人。
“您在这儿开店多久了?”沈婠闲聊般开口。
“擦完那儿有热茶,要喝自己倒。”老板闭着眼睛,没睁开,随意得很,“多久了……我算算啊,得六七年了吧。”
“生意如何?”
“平时人不多,有新坟立起来会比较热闹,然后就是清明、七月半这几个鬼节,过年前后也还行,其余时间就像今天这样得过且过。”
擦完头发,把毛巾翻了个面,沈婠开始擦衣服:“那有得赚吗?”
老板倏地睁眼,笑眯眯转头:“姑娘一看就是精明人,应该是做生意的吧?一个店如果没得赚,不是早就关门大吉,还能让我拖个六七年?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
沈婠点头:“是这个道理。店面营业时间几点到几点?”
“看情况,看心情。”
她笑了:“看来老板是个懂生活的人。”
“嘿嘿……不是我懂,是我老婆教得好,她可比我通泰多了。”
“那你们感情一定不错。”
老板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吵吵嚷嚷,两口子嘛,多数都是这么过来的;等年纪大一点,才发现年轻时候那些事儿都不叫事儿,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相互理解、彼此包容的?想通了这点,自然也就不吵了。”
沈婠若有所思。
“你们做这一行,不害怕?”
“怕什么?”
“毕竟是在墓园外。”
“你也说了是在墓园外,”老板刻意把“外”字咬得很重,“我不偷不抢,就卖个花儿,该怕的应该是那些违法犯罪的人吧?人活在世,警察可比那些虚无缥缈的鬼魂厉害多了。”
“再说,我老庄肉多,力气大,能吃能跑,阳气贼旺,邪魔鬼祟只有躲着我走的份儿,还敢叫我怕?”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好像在说——“别开玩笑了老妹儿,不存在的。”
沈婠抿唇一笑,“你这马蹄莲倒是跟别家的不一样。”
“那当然!这店里所有花儿都是我老婆亲手伺候的,不能吹着、晒着,也不能闷着、阴着,浇水还得用量杯定量,待遇比我还好。”
“您妻子倒是个惜花人。”
“嗨——女人嘛,就喜欢这些花儿啊草的,尤其是那马蹄莲,平时碰都不让我碰。我也就是看你长得符合我老婆审美才会卖给你,碰上不顺眼的,我直接就说非卖品了。”
沈婠状若不经意道:“看来,你们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必须呀!”老板从太师椅上坐起来,他体型大,肉又多,很是挣了几下才成功,顺手操起案桌上的搪瓷盅,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旋即一声长叹,眼角眉梢流露满足的惬意,“养养花,遛遛狗,吃喝不愁,有老婆陪着,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再顺便赚点小钱,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沈婠挑眉,状若玩笑般:“不求腰缠万贯,成为人上人?”
“腰缠万贯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住在里面的一抔黄土?”老板拿着蒲扇,指了指墓园的方向,“这是富人墓,每平方比阳宅还贵,睡的全是人上人,可还不是只能躺着,不能说话,不能呼吸,连思想都没有。呐,我就不一样了,能跑能跳,还能喝茶养花,偶尔跟老婆出去旅游,不知道多潇洒。”
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沈婠把毛巾拿在手里,“我擦完了,放哪儿?”
“给我吧。”
老板接过,用衣架挂起来,晾到通风处:“喝茶吗?”
“不渴,谢谢。”
男人也不勉强,只管往个人的搪瓷盅里注满,又趿着拖鞋躺回太师椅里,随着一行一步,肥肉抖擞,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觉得猥琐油腻。
沈婠:“有纸和笔吗?”
“你面前立柜左手边,顺数第二个抽屉里,要用自己拿。”
“谢谢。”
他摆了摆手,又开始闭着眼睛哼哼他那不成调的小曲儿。
窗外雨声如注,室内安静宁和。
一时间,只听小曲儿断断续续,沈婠笔尖摩擦纸张,发出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