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春,北京
这天下班,穿着灰色风衣,梳着两条短辫,修长细白的脖子间系上正红色大丝巾的李君岚脚步轻快的出了办公室。
去停车棚推自行车时,见小学同学卫建红用她那大屁、股占着她女士自行车的后座。
“老同学,你来啦”卫建红撩起眼皮,懒懒的唤了声。
她是典型的北京姑娘,长胳膊、长腿,大屁股、大胸脯,唇红齿白,长得美艳。
听说有满人血统。
“嗨,卫建红,你等我吗”李君岚挑眉,两人虽是小学六年的同学,可是两人向来是爱攀比的关系。
卫建红可不是70届的毕业生,她68届,那一届毕业生不是去兵团便是下乡插队的,可是她幸存下来,可见卫家还是有点能耐。
“嗯,走吧,跟你商量个事呗。”卫建红抬头,似笑非笑的盯了一眼她,才道。
“成,你的车子呢”李君岚见她还不想挪动一下,便提醒一声。
卫建红翻了个白眼,才道“你对老同学这般不上心啊我对你可是关心的很。”她是1969年初进的厂子,去年分得了一个20平方的单人间,除了周末,平常都住在宿舍里。
“可我骑车不会带人啊。”李君岚瞧了瞧这小学同学的身段,不想累着自个儿,直言道。
“走啊,就是寻个没人的空地,与你商量个事儿。”卫建红起身,带头向前走。
李君岚也不上车,就推着自行车,跟上。
约莫十来分钟,到了一处空旷地,卫建红停了脚步,轻声道“今年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你别与我争,行不”
1966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就取消了全国高考,直到1970年大学才重新开始招生,实行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
后来人们把这些从工农兵中选拔的学生称为工农兵大学生。
“我不与你争,你也不一定能有名额啊”李君岚奇道。机械厂领导可不少呢,每个厂子分到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又没几个。
“这个你别管,你只说能不能让”卫建红斜眼瞧她,她手里有李君岚的把柄。
今年她志在必得。
70年那一届,她还是厂里的新人,摸不清情况,没有走通后门,最后几个名额被领导子女瓜分掉;去年又没有招生;今年她早早就打听到了招生消息。
放眼厂里,也只有李君岚的背景与她不相上下。
可,上天助她,去年十月份,她与对象去香山看枫叶时,看到了李君岚与谢师傅一同在爬山,当时她特别后悔自己手里的相机没了胶卷。
“让让让,就让一回,明年就不让了。”李君岚笑道。明年,便是1973年,是文、革十年中唯一的一次高考。
“算你识相。”言罢,卫建红一扭腰肢,就往回走。
李君岚见她离开,便收了笑,骑上自行车便离开。
这样有恃无恐的说让,自然是握了她的短处,而她唯一的短处便是谢中华。夜路走多了,总有遇到鬼,这只鬼很能沉得住气。
这天之后,有一回吃晚饭时,李父也跟李君岚说起工农兵大学生名额之事。
李父说“要个名额,去大学里进修一下。”
李君岚先摇头,吞了嘴里的饭,才解释道“从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大多数文化基础差,有初中文化的,有小学文化的,上了大学后一下被派往农村学农,一下安排到部队学军,还要深入到厂区学工老爸,还是我这样子呆在办公室最舒服。”当然,这些是借口,让李父花人情,还不如再等一年,明年高考,只要政审过关,就可以参加高考。
“你啊你,总是有那么多歪理,再给你一年时间,明年一定要去。”李父虎着脸道。
李君岚笑笑就埋头接着吃饭。
后来,谢中华对她不去争取工农兵大学生名额也说了她。
“我有你这个老师,不比上那什么大学强。”李君岚在他耳边轻笑,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谢中华俯下身,亲着那张甜嘴儿,四片唇瓣儿贴在一处,纠成团。
李君岚攀着他的肩膀,任凭男人亲吻。
吻罢,谢中华在她的耳边说了句真心话“工农兵学员上大学,是我国高教之树上的一朵另类之花,它悖常理、常规而开放,其寿命注定是不会长久的”
不知卫建红是如何运作的,是走前门还是走后门,总之她成功了。
名额公布下来时,已经到了夏天,北京的夏天是多变的季节
前几日,空中下起蒙蒙细雨,雨滴如子弹般从天上扫射下来,落在草地上,小草吮吸着甘甜的雨水,让本来有气无力的草重新抬起了头。
这似乎又来到了春天。
那天,卫建红特特过来与李君岚说了句“虽然从小就不喜欢你,不过你也不必与那种人谈对象别太堕落了”
李君岚笑而不言,在她说完话转身要走时,说了句“卫建红,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