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一直贴身保管着,前几天连逢濠雨,周怀仁的包袱多有潮湿,抽出来的银票也都皱巴巴的,不过还能用。
“足够了。”百里徒接过那张银票,又交到江顺手里,江顺用两根手指捏过银票,眉头挑了挑道“江某为盗一生,拿人钱财替人买东西倒是头一回,哈哈。你们在北边的崖底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单脚已在地上轻点一下,跳起八尺多高,人在半空尚未滞留,又猛地在百里徒肩头一点,整个人残影一闪,直往北边的山崖腾空冲去,只在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中,再也看不到了。
被江顺踩在肩头,纵然是百里徒的八尺魁梧之躯,也不由往前走了个趔趄,百里徒转过身想要看一看,但山脚那边混黑一片,他哪里还能看得到江顺的身影只是摸了摸头,回身笑道“江前辈脚下的力道倒也是极重。”
他们都发出了一阵哄笑。李书白在一边忽然感慨道“这金花盗的名头果然不虚,只是这份轻功,怕已是当今武林一绝了,如果我们镖局里能有这等人物,岂不是如鱼得水”
立在他身边的张翰也跟着道“李镖师所言极是,镖头,不如等江前辈回来时,我们问问他是否有此意,有的话便招他入伙,以他的身手,若能相助,定能壮大我们天下镖局”
他说的颇有豪情,其他几人听了也都兴奋莫名,多半都是这个意思。
我暗自叹了口气。招江顺入镖局他们却不知江顺根本也没有这等想法,也还不知道我已有遣散镖局的念头。我岔道“行了,别胡说了,江前辈是江湖高人,习惯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怎会委身加入我们张兄,你与周伯速去那边打点一下,把帐篷都撑起来。”
张翰应声道“是,镖头。”他转身朝后招了招手,周怀仁则叫道“喂,后面的弟兄跟紧了,往这边走。”
岷州城城门口两边的山崖都是高耸入云的陡峭险山,山上壁立千仞,人很难攀岩上去,有南北这两道山崖作屏障,岷州城则更显固若金汤了。我们行至北边山崖底下时,城门口熙攘的人群也渐渐消停下来,大概他们也都知道此时入城无望,不再喧声吵闹,那些中原的雇佣兵行伍见我们一行人抵达北边的崖底,也都纷纷赶来效仿,在山脚和我们拉开了距离择地宿营,而那些从吐蕃流亡来的部落难民则极有默契似得去了南边的崖底,在对面扎了一堆堆的。也许,这种事情对于岷州城头上的守卫官兵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了,我们在城外宿营,他们倒没有斥声驱赶。
江顺的速度确实够快,等周怀仁他们忙手忙脚的将帐篷搭起来时,他也从城中折了回来。他先前离去时走的是这一边的山崖,我们并未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入城的,来的时候我们同样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城的,只看得他是从我们头顶的山崖顶上飞身落下,背上背了一个比他个头还要大的帆布布囊。
他这次从城中带来的东西有很多。那布囊看似不怎么起眼,一打开了,里面竟有二十多条生鲜猪后腿和十坛子烈酒,除此之外,布囊中还有几包药草和一些碗罐,甚至还有一些烧烤用的佐料。
因为有了酒,百里徒他们都兴奋起来,马上遣人在帐篷前生起五堆篝火,将猪腿褪皮去毛,用铁棒串起搭架,周怀仁将剩下的干肉也尽数拿出,分肉煎药,一群人忙的不亦说乎。我在一旁看着也不觉好笑,不过是在城外宿营一晚,却被他们搞得像是办了一场简单的酒席,周围那些驻扎在山脚的雇佣兵行伍都好奇的看过来,还以为我们在山下捡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得。
酒过几轮,他们都有了些醉意,百里徒和杨冲、何云还在拉拉扯扯的相互敬着酒,江顺握着腰刀,割着火架上的猪腿肉,而朱奎、李书白和张翰三人则酒意兴起,在一旁攀比起了武功,舞起了刀法。几位镖师中,他们三人的武功较为低微,刀法皆是普普通通的外家子武功,少有精要之处,不过他们的刀法使得却是行云流水,丝毫不显花哨,身法扎实稳健,倒也引来不少雇佣兵的一阵喝彩。
镖局里的兄弟为了我,来到西域也有几个月了,马走异地,一路的舟车劳顿,难得能像今晚这样酣畅淋漓,只是,看着他们嬉闹一片,我却提不起太多的喜悦,一边端着碗慢慢的喝着酒,脑子里想得满是七大门派和长生堂的事情。
如今我已得罪七大门派,如果继续领着镖局里的兄弟在中原闯荡,或许真的会招来池鱼之灾吧但让我就这么遣散辛辛苦苦打理起来的镖局,我也实在不甘心。江顺昨天已告诫过我,他却不知我比他想的还要多。我想过以一己之力重振镖局,打破所有的规矩,彻底与七大门派撕破脸皮,甚至也想过领着这一帮兄弟占山为王,自立门户。说不定上天怜悯,真能让我们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只是想来想去,回到现实中,我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本事和理由要这么做。真要和七大门派对着干,最后苦的不过还是镖局里的弟兄罢了,而我身上的蛊毒也不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脑子里胡乱的想着,我心里一阵阵的痛楚,仰起头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今天是四月十五,月亮圆圆的,孤立立的挂在幽蓝的夜空,却冷清的像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