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无衣少年时曾去了趟北大陆,主要是采集一些北大陆独有的原料。作为一个武力值偏低的炼器师,他偏偏不喜欢处处受人保护,更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
“你这么无趣,白瞎了你那张脸。”
有人这么对他说。
盛无衣懒得理他。他不是不爱说话,不是不爱和人交朋友,只是不喜欢搭理蠢人罢了。
盛无衣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感觉自己遇到了知己,不管他想找什么,对方都能轻易为他指出方向;不管他和对方聊什么,对方都能接上话。饶是盛无衣这么不喜欢和人同行的人,都忍不住开始期盼下一次相见。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变得亲密无间。
有次一起冒险之后,他们情不自禁地在窗外飘着奇异花香的旅舍里交欢。盛无衣不觉得这是一件应当羞耻的事,所以他在这种事上称得上十分主动,以至于一夜之后那个人问他:“你与旁人做过这种事吗?”
盛无衣决定不理他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问上一两句也没什么,只是当时他年纪还小,难免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尤其是他们刚成为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小情侣间的吵吵闹闹持续不了太久,在对方再三赔不是以后盛无衣才勉强原谅了对方的猜疑,两人又相携在北大陆上到处游玩,玩到情不自禁处又厮混在一起。
对方说要立个生死誓,若是对方死了自己也不活了。
盛无衣只当是寻常山盟海誓,便与对方立下了誓言。
却不知那是魔族特有的血誓,一旦立下便改不了。等盛无衣察觉自己被骗时,已经被他带回魔域并且险些堕魔了。
盛无衣安心在魔域待了一段时间。
他很快联系上熔岩深渊周围几位领主,致力于让他们发兵讨伐对方。
魔族贵族虽然也算狡猾,却抵不住盛无衣承诺给他们的好处。
各方领主兵临城下那天,对方正与他在床榻上缠绵。听到屋外魔兵慌乱的禀报声,对方依然不为所动,仍是凶狠地在盛无衣身上耕耘。
都说魔性本淫,这话果真不假,到这种时候还是死性不改。
盛无衣毫不犹豫地往对方胸口扎了一刀。
只是很小的一把小刀,并不足以要了对方的命,却叫对方清楚在这世间最亲密的交欢之中,盛无衣并没有半分动情。
他不在意赔上自己的性命,让对方也死在床上。
对方的血滴落在盛无衣衣襟上。
良久以后,对方才俯身亲上他的唇。
“我放你走。”
许是因为不希望祖上传下来的领土丧失在自己手里,又或许是察觉了盛无衣的死志,对方终归还是把他送了回去。
那时候盛无衣想,他们之间兴许还是有那么一点真心的。以后再跟人提起来,倒也不失为一段艳谈。
回到百炼宗后,盛无衣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这段意外,否则他身上那个生死誓很难解释清楚。他师父对此不甚在意,只让他安心修炼,别的不必再管。
他们百炼宗的弟子,还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起初盛无衣还是会想起那个人,毕竟周围的蠢人实在太多,连装都装得没那个人好,所以他有那么一点惦念也是正常的。
直至他的几个师叔在与魔族那场大战中陨落。
盛无衣知道,有些坎再也跨不过去了。
那本就已经被他亲手斩断的姻缘线,这次是彻彻底底断绝了。
魔族和人族怎么可能和平相处?
魔族生来就是野心勃勃的种族。
若是人族败了,说不准他会作为战利品被赏赐给对方也不一定。
就这样吧。
盛无衣想。
他再也没有想起过少年时那些遥远而氤氲的绮梦。
他渐渐也交上了一些朋友。
比如他和顾然就很聊得来。
有时候他提出个新鲜的构想,顾然便会替他去把材料取来。
山里的海里的,天上的地下的,只要是人力所能及之处,顾然都愿意走一趟。
还和他说是“正好顺路”。
偶尔盛无衣都忍不住想,他也许会喜欢上顾然的吧。这样强大而温柔的一个人,谁能不喜欢呢?他觉得就连顾然那两个师弟看着顾然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只可惜友谊和爱情终归是不同的,哪怕他已经喜欢顾然胜于喜欢世上的任何人,他们也仅仅是最好的朋友而已。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北大陆人在厉兵秣马,筹备与魔族的下一轮决战;南大陆人渐渐忘却过去的伤痛,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盛无衣周围再也没什么人提及当年那些陨落的同门。
只有顾然还记得。
顾然说,他总有一天要到北大陆去看看。
去看看魔族的情况,去看看当年他父亲的地方,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