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闪避过冯老爷追打,重回文渊阁的秦中堂收到了一个确切消息。
方舍人跑到西苑迎和门打听得知,嘉靖皇帝今日斋醮,不见外人,定下明天午前召见无逸殿诸大臣议事。
秦中堂便道“原来推到了明天,这个时间好”
听得方舍人莫名其妙,他想不明白,到底“好”在哪里
秦德威随便点拨了一句“因为可以提早去西苑。”
之后秦中堂也就不再等候了,混到日头偏西就下班回家。
今晚也是入直无逸殿大学士严嵩的休沐时间,他回到家里后,坐席未暖,便被儿子严世蕃堵在书房里数落,主要还是因为廷推上失败的事情。
严世蕃气愤的说“我早说过,不要再想其他,只盯着张潮推荐就行了秦德威不好公开反对,夏言也不可能为了张潮,与父亲你较劲
等推了张潮入阁当摆设,还能多出一个礼部尚书可以争夺
偏生父亲想法太多所求太多,总想盯着吏部位置,给了秦德威闪转腾挪的的可趁之机”
严嵩感觉这次在儿子面前挺没面子,自从两年前“献皇帝称入庙事件”之后,他就走上了“奸臣”的道路,可如果当奸臣都比不过别人,那又该情何以堪
心情有点不爽,严阁老果断结束了谈话“明日早晨还要再进西苑,今晚我早些睡了”
严世蕃诧异的问道“按理说明日黄昏之前进去就行,为何早去莫非明日有事”
严嵩随口道“北虏入寇,陛下明日午前召无逸殿诸文武大臣议事。”
对严阁老而言,议事不重要,有没有结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错过任何接触皇上的机会。
在这方面,严阁老称得上谨小慎微。说不定因为哪次缺席,就被别人翻了盘
严世蕃听到父亲的话,很敏感的说“这次北虏动静很大”
近几十年来,北虏寇掠是年年都有的事情,并不算稀奇,大明边防专门有个名词叫“防秋”。
严嵩回答说“酋首俺答率部众破了宁武关,已经进入山西腹地,抵达太原周边了。”
严世蕃心情毫无波动的分析说“近年北虏虽然看着起势,俺答、吉囊等酋首势大,其实彼辈没有什么政治目的,也没有立国争天下的野心。
彼辈所图,无非就是抢掠财货,让边镇百姓受点苦而已,动摇不了大明根本。所以父亲不必在这方面费心,以免吃力不讨好”
严嵩赞同说“我自然知道”
不过想起另一個人,严嵩又说“秦德威会不会插手边务”
严世蕃稍加思索后,非常肯定的答道“秦德威一定会趁机插手进来第一,当初他搞那个夷务衙门,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明明只是日本国朝贡的事务,他却坚持将衙门名字叫“夷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北虏也是夷务
第二,从过往可以看出,秦德威这个人与你我不同,非常热衷于事功,其实这也可能是他最大的破绽”
随后严世蕃阴恻恻说“秦德威想在夷务上争权也就罢了,若还想想借着边事争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严嵩忽然发现儿子的话很有道理。
像秦德威这样的人,史上最年轻状元出身,诗词写得又好,只需要靠脸吃饭,只需要当吉祥物就可以平平安安到公卿。
但秦德威却对各种实际事务有着浓厚的兴趣,管不了的也爱指手画脚,不然首辅夏言也不会忍不了
其实严嵩也能理解,这都是家国情怀,以天下为己任的观念作祟,每个时代都有人当这样的傻子。
不过谁爱当就去当,反正他严嵩不会当,就算以后能做首辅也不会当傻子。
事功再大,能大得过九十年前的于谦吗
儿子说得很对,多做多错,热衷于事功反而可能就是秦德威最大的破绽
想到这里时,严嵩反而安心了,秦德威终究与他是不同的。
靠事功来争夺权力的大臣,与纯粹靠无底线谄媚迎合来获取权力的大臣相比较,在皇帝心目中能一样吗皇帝最放心哪个
更别说边务堪称第一大坑,搞得好了是理所应该,搞不好了就是杀头灭门的大罪
到了次日,严嵩早早就起身,从西安门进入西苑,唯恐错过皇帝的召见。
走到迎和门前时,严阁老却看见秦德威正站在门外。这踏马的,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像严阁老这样的聪明人不用去问,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姓秦之人,肯定是腆着脸跑过来求见皇上的
严嵩暗骂秦德威是腆着脸,其实也是有根据的。
如今成熟期的大明朝廷运转,其实是以公文流转为主要手段,连传统意义上的朝会都成为礼仪形式了。
臣民有事要说的话,上疏奏闻等待批答就可以了,没有动辄跑过来求见皇帝的习惯。
今日不同古代,官僚体系已经很庞大,如果人人都想面君说事,那早乱套了。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