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当红礼部尚书夏言结束了应酬,充满疲惫的回到家中,坐在书房里喝茶。
夏尚书觉得,他可能是全京城应酬最多的人了。没办法,谁让他当红呢,一个当红的礼部尚书和一个普通的礼部尚书是两种生物。
当红有两层含义,一层是想找他的人很多。另一层就是,他需要去找的人也很多。
作为短时间内迅速蹿红升起来的高官,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应酬,去拉拢各方人物,用以补充和壮大自己的根基。
有幕席进来,呈上一叠拜帖,这都是今天送到门上的,其实这样的帖子每天都有一些。
夏尚书打起精神,一张一张的扫了过去。在某张拜帖上,他又看到了秦德威这个名字,但是古井无波,顺手归置到一边去了。
他知道这个名字是谁,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实在太小了,目前不值得花费时间回帖。
关于霍韬的事情,后天就是廷议了,还是用心琢磨一下怎么布局。
及到后日,参加廷议的大臣开始聚集。老规矩,这次廷议还是在午门外面的东朝房举行。
像这样特别有对立和争论的廷议,往往两边各会有一个“主将”。主将的人选并不是固定的,因事因人而异。
像今天这次廷议,主题是霍韬,那一方主将必定是与霍韬同党的首辅张孚敬,零一方主将就是霍韬的最大死敌当红礼部尚书夏言。
而且按照传统,主将是不会轻易发言的,主要是由各自的支持者互相争论。
大明文官体制已经成熟很久了,大家对这些套路都很熟了。
应该说,天下官员鄙视大礼议功臣是一种政治正确,张孚敬和霍韬两个性格比较刚愎的人更是不讨人喜欢。
但张孚敬掌权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党羽,一样有人帮助发声,所以廷议上也有的吵。
当即就有个御史甲率先开了炮“霍韬三大罪状,一是阴结内臣共为不轨二是祸害地方,殴打官吏三是欺辱官眷,品行败坏如此明明白白,又何复多言”
然后就有给事中乙反驳道“霍韬虽与麦祥同行,但要强行说阴结内臣共为不轨,未免太言过其实
另外其余罪行,皆是麦祥所为,何能以此归罪霍韬”
也是老惯例了,开场先让科道来。
御史甲嘲弄道“自广东至山东几千里路程,霍韬麦祥同船而行,然后你却说两人没有关系真当朝廷诸君有眼如盲乎”
给事中乙硬顶着说“当前事实不清,多是道听途说,风闻言事,焉能以人言而定罪”
此时给事中丙接过话说“山东地方有上书言及此事,怎就是道听途说,事实不清”
御史丁针锋相对说“地方上书多是笼统论之,前因后果不明,细节多有不清,多处疑点重重,怎能服众”
有个更高级的佥都御史戊站了出来“事情大体不差,又有地方佐证,足以知晓霍韬有罪行
你所言细节问题,再派人详细勘察就是,难道还能以偏概全了不成”
争论渐渐就开始升级,三品以上的大佬们开始介入。
兵部右侍郎黄宗明说“那也得先让霍韬回了京师再说若想厘清事实,哪能当事人不在”
左副都御史毛伯温冷冷地说“何须霍韬回京,派一员钦差南下到山东,难道还查不清事实”
气氛就这样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但谁也不知今天到底会争论出什么结果。
首辅张孚敬和当红礼部尚书夏言依旧一言不发,不动如山。
就在这时候,刑部尚书王时中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才没看到王时中,大家还以为王老尚书岁数大了懈怠偷懒,毕竟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
只见王大司寇手里拿着一份文书,对众人道“冯恩写了一份供状”
众人“”
你王老头老糊涂了吧大家在这里说霍韬的事情,你突然跳出来扯冯恩干什么
冯恩再重要,能跟霍韬比吗
别看霍韬只是三品,但却是明星人物,而且还是最要害的吏部
另外有传闻,现任吏部尚书汪鋐可能要加右都御史衔总督京营,以后工作重心放在兵事上,那么吏部实际工作可能就会交给霍韬主持。
而且汪鋐岁数也不小了,随时可能致仕,那么霍韬就是下一任吏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所以说,霍韬问题有可能是影响到未来朝政格局的问题,十个冯恩也比不上
这时候,你王时中跑这里说什么冯恩招了,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要审冯恩回你们刑部审去,别在这里捣乱
王时中对大家的态度不以为意,仍然举了举手里的文书,高声开口道“诸君听我一言
这冯恩在供状里说,去年他臧否大臣,弹劾张永嘉、方南海、汪冢宰为三彗奸,目的是为举荐霍韬出山,言称唯有霍韬入京方可救时也“
方才还沸沸扬扬宛如开锅的东朝房,瞬间就鸦雀无声了,所有朝廷大员集体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