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秦德威还想跟丁教谕别别苗头,但看到案首邢一凤后,就暂时消停了。因为他认出来了,这邢一凤就是道试时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位士子。
此人好歹帮着自己作了几句关键承题,有这份恩德,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领祭就让给他吧
再说教谕这种一年到头穷到只能吃两回肉,谁也管不了的冷板凳教官,眼界也就那么大了,跟他计较个什么
在大明朝,底层读书人的命运都在大宗师提学官手里,学校教官没有半点实际权力。
想到这里,秦德威觉得自己境界开始提升了,知道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再说一会儿丁教谕还有用,当众还是要给丁教谕一点面子。
此后入学仪礼就开始,每个士子拜完孔圣人后,还要单独在拜见一次县学教谕,接受一下训示,其实就是彼此认认脸。
秦德威失去领祭位置后,就只能在后面排着队了,毕竟他只是个第九名,还是年纪最小的。
等待的时候,他脑子就中开始琢磨这县学的事情。
县学生员也是分着档次的,最高级的廪膳生员二十人,次级的增广生员二十人,剩下的都是附学生员。
秦德威这样的新菜鸟,默认就是附学生员,江宁这样大县多少年累积下来,也不知有几百附学生员了。
大明科举小知识并不是所有秀才都可以去参加乡试考举人,读书人内卷无处不在。
现在秦德威心里正琢磨的,就是怎么升到廪膳生员。倒不是贪图廪生每个月六斗米的国家补助,而是因为廪生默认保送乡试。
不然到了下次乡试时,还要通过内布考试去争夺乡试名额,太内卷太心累了。去年江宁县好几百个生员里,最后只有一百二十人去参加乡试。
所以秦德威觉得,能投机取巧时,还是想办法投机取巧吧。
再说那王逢元就是廪生,如果自己只是个附学生员,岂不是比王逢元还矮了两头不能忍
在胡思乱想中,轮到秦德威去拜见丁教谕。此时丁教谕看秦德威,也就是平常对待了,完全没有刚见面时的热情。
秦德威不以为意,开门见山的说“我听说源丰号钱庄有意捐资给县学”
丁教谕十分惊奇,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这钱庄有毛病”
秦德威“”
丁老师啊你这样说话,让别人怎么接别这么没见过世面啊。
丁教谕自感失言,老脸一红,掩饰道“我以为是秦生戏言也”
不能怪丁老师没见过世面,是真的没听说过有钱人捐钱给县学的。
捐钱兴学的也有,但都是捐给培养自家人才的族学,或者是直接捐助给潜力股个人。
为什么有钱人不捐资给县学倒不是怕被说收取士心图谋不轨,而是因为完全没收益。
这年头的县学既决定不了录取,也决定不了推荐,权力都在提学官大宗师手里。
所以与其说县学是管理生员秀才的学校,不如说是读书人协会或者秀才协会
你出钱赞助自家族学,那是应该的,你赞助潜力股,万一将来此人发达了,回报也会非常丰厚。
哪怕你赞助社学,在附近十里八乡里也能获取好名声,在社学读书的穷人也都会感激你。
但你赞助县学,或者叫本县秀才协会,有什么好处啊哪个秀才会因为你捐款给县学,就感激你
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在当今这种体制下,县学好坏对秀才们来说,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秀才们只在意负责考试的本省提学官大宗师,学校的日常管理已经没有约束力了。
而且县学教谕是个不入流的官员,你投资他也毫无意义。
所以丁教谕听到秦德威的话后,才会下意识说“这钱庄有毛病”
秦德威认真点了点头,“绝非戏言”
从来没见过大钱的丁教谕又下意识的灵魂拷问“这到底所图何来”
秦德威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只要县学的月考,每次都让我第一名,源丰号钱庄就会有捐助”
丁教谕虽然是主管县学的,但还是很想问你要这第一有何卵用
县学的月考就好比后世的单元考试,考一百个第一也没多大实际意义。而期末考试、升学考试都掌握在提学官大宗师手里,并不在于县学。
所以秀才们根本不会在意月考成绩,甚至都不一定会参加,就好像王逢元这样应酬多的准名士,大多数月考实际都是缺席的。
但秦德威觉得,一切都是事在人为。
弄上十大几个月考第一出来,不对,一年只有十二个月,到了明年期末考试时,把日常成绩大宗师在那里一摆,跪求大宗师直接奖励一个廪生
其他人想要晋级为廪生增生,还要吭哧吭哧的通过期末考试,而自己能不能靠日常成绩直接保送
不就是发明出一个保送制度吗,操作空间还是有的,就是太费钱。
唉,想到这里秦德威也头疼,又要去找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