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昭已经生了一个时辰,但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痛苦的,再无半点动静。
萧珺玦看着丫鬟产婆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来,就仿佛那血是从他身体里抽出来一般,面无血色。
白氏在门外跟打陀螺似的原地乱转,产房的门一开,她就挤过去,但每次都被接生的婆婆给挡回去。
她又不是专门接生的,产婆不让她瞎掺和,一来了,就将她撵出去。
秋水在产房里帮忙,孤鹜的刀伤幸好没有击中要害,捡回一条命,现在被送回了府里医治。至于荣晚,在萧珺玦救下荣昭的时候,从密室的门跑走了,夜枭已经派人去追捕。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的等待,荣曜跑到寺庙的佛像前祈福,现在还跪在那里。
“怎么还不生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白氏不断嘀咕着,就像是蚊子围着萧珺玦的耳边嗡嗡的叫。
但现在他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虽然岿然站立着,但骨子早已经散架。
他知道,女人生孩子不易,会很痛很痛,会撕心裂肺的叫。
但到现在,荣昭却连一声大点的叫声都没有。
止血固本的汤药喝了一剂又一剂,人参也含了,可听这声,还是没气力。
孕妇没有力气,就生不下孩子。
又过了许久,仿佛药有了效果,萧珺玦终于听到荣昭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
但那叫声,却让人觉得发瘆。
白氏的眉越粗越紧,嘴里喃喃念叨着,“坏了坏了,这声不对啊。”
话音一落,从产房跑出个生产婆婆,双手的血滴在地上,刺进了萧珺玦的眼。
她面色发青的看着萧珺玦,“不好了王爷,王妃她,难产,孩子头朝上。”
荣侯爷身子一震,差点晕过去,跌到椅子上,整个人处于发懵的模样。
萧珺玦耳边已经听不清别人说什么了,一个箭步,冲进了产房,别人拉都拉不回。
到了荣昭床边,他却走得异常的慢,一双腿如灌了千斤。
荣昭看向他,声音虚弱的喊着他,“珺玦。”
她的声音很小,但萧珺玦却听得异常的清楚。
踉跄的跑到她身边,跪在床头,双手紧紧的抓住荣昭的手,“没事,我在这,你不用怕,你不会有事。”
他坚定而颤抖。
大夫擦着汗,低沉问道“事到如今,只能问王爷一句,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他似不愿面对萧珺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而且王爷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都保不住。”
萧珺玦挣扎着仰着身子揪住他的衣襟,他的红目噬人欲裂,“要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全家陪葬。”
大夫哈着腰,连连点头,“是是,小人一定,一定保住王妃。”
荣昭伸手抓住萧珺玦的手,看着他,一字一顿,“保孩子”
萧珺玦摇头,他的泪含在眼眶里,坚定的不流下来,“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没了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就算以后没有,就算我萧珺玦断子绝孙,我也只要你。”
荣昭觉得自己被撕成了两半,疼得她都快麻木了,只牢牢的盯在萧珺玦脸上,大口的喘气,“不,珺玦,我求你,保下他们。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两条命,用我一条命换他们两条命,划算。”
秋水捂着嘴背过身哭泣,再也抑制不住。
萧珺玦似乎被激怒,脸色铁青冷厉,“我不答应,荣昭,我不答应。”他把荣昭的手窝在心上,乞求着,“昭昭,你替我想想,没有荣昭的萧珺玦,会有多痛苦,你忍心让我痛苦一辈子吗没有你,我焉能独活于世”
“为了孩子,你也要活着,你想想,他们已经没有母亲,如果再没有父亲,会有多可怜。他们是我十月怀胎的小莲蓉和小元宵,是我身上掉下来的的肉,珺玦,我求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惨白的嘴唇勾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荣昭故作轻松,”最好,不要给他们找后娘,不然,会对他们不好,我也会嫉妒生气的。”
萧珺玦咬着荣昭的拳头,像是在惩罚她,却呜呜的哭起来。
此刻,他放下所有的面子,不是什么王爷,不是什么皇子,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妻子的丈夫。
他拼命摇头,“我不接受你的请求,我只要你,只要你。”
荣昭疼得上半身都支起来,大叫一声,她的手抓着萧珺玦的手,指甲刻进他的肉里。
一声叫喊,丧了半身的气力,她软塌塌的倒下,那一瞬,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如泄洪一般排了出去。
她仿佛感觉到半个人已置身地狱,只剩下半条命。
“珺玦,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为你挡箭差点没命时问你,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萧珺玦泣不成声,颔首道“记得记得。”
荣昭艰难的咽了咽喉咙,“当时,我好想你爱我,所以拼一命就是为了你记得我。现在,我却不希望你记得我了。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就忘记我。”